夏小鑫踱步至楼后的“动物世界”铁门前,一路上只两个字伴随着他,那就是“叵测”。整件事正在变得越来越叵测。单有信似乎是在一边逃避法律一边实现着自己的爱好,夏小鑫感觉自己正踩在黑与白的分界线上,游走在是与非的边缘,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个什么角色,说不清道不明,名不正言不顺,让人心里没底,这种感觉是从进入动物园之后就一直伴随着他,直到现在,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愈发强烈了。单有信此间的行为和说辞似是而非,跳出这一片小天地来看无疑是不对的,但是身在其中却又让人觉得情有可缘,是不是人在能够只手遮天的时候,不对也可以变成对呢?
一想到对还是不对这个问题,夏小鑫的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上一次和林雨瞳分手时她那颇有些幽怨的眼神,林雨瞳是个单纯的人,如果一个如此单纯的人斩钉截铁地认为不对的事情,那这个事是否就是真的不对了呢?如果这件事不对,那他夏小鑫现在无疑是个助纣为虐的人……怎么会这样?
夏小鑫如此这般地想着,越想就越觉得不对。不仅自己当初的想法不对,整件事也越来越不对:怎么就这么凑巧,单有信救助的绝大多数动物都是濒危物种,难道单有信只救助濒危物种?很难相信一个把喜欢动物当成不计成本的爱好的人,追求与动物建立信任和交流感情的人,却只喜欢那些珍惜动物……
眼看就来到了“动物世界”的门口,门上挂着大锁。但凡一扇门如果上着锁,就有平添了些许的神秘,揭晓答案只有一个方法:开门进去,探个究竟。
夏小鑫打定主意,决定进去问问这些在里面的动物,看看它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的。这时他才想起刚才忘了在门房那里拿钥匙,于是转身要往回走,正撞上一位身着黑衣的随从。随然来到这里也有几天了,但是这些随从同样的衣着,甚至同样的发型,就像多胞胎一样,仍然让夏小鑫困惑,基本分不清楚谁是谁。只见这位随从似乎是专门来找他的。
“夏先生,单总刚才吩咐说可以下班了。”黑衣随从表情僵硬地说道。
“哦,怎么?这才中午啊。”夏小鑫不解地问。
“单总说马上就到五一了,今天下午这里要做全面扫除,这是惯例。”
夏小鑫的谜团还没有解开,并不着急走,“哦没事,那我就加会儿班,还能帮你们打扫打扫。”
“不好意思,单总吩咐了,无关人员全部撤离,请你谅解。”黑衣人的回答得体却不容置疑。
夏小鑫开始有点生气,心想帮你们忙还帮出不是了,就算你穿得象FBI也别真拿自己当FBI啊……“我去找单总。”夏小鑫边说边绕过他往里走。
黑衣人也不拦他,但他话音未落,黑衣人又说话了:“单总刚才已经坐车走了。”
夏小鑫这下没辙,只得作罢,看来只能把心里的疑惑再压制半天了,明天一早再问吧,正好趁今晚再跟师父复习复习滇金丝猴的语言,明天好派上用场。
他一路上都悻悻地,打不起精神,也理不清思路,想去找林雨瞳,又不知怎么说好,不清楚现在需不需要承认自己错了,索性一猛子扎回了家。恍惚的夏小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个黑魆魆的影子一路尾随着自己……
老爸老妈不出意外地不在家,不知又上哪个公园溜嗓子去了。拉多骚眉搭眼地在家百无聊赖着,见夏小鑫进门关门,眼皮抬了一下又放下了,完全一点不热情,夏小鑫刚要感叹自己成了狗不理,只听得背后“嘚!”地一声,声音尖利而突兀,吓得他一激灵。感情这俩东西商量好了暗算他。这下拉多来了精神,狂摇着尾巴咧着嘴,分明是在笑他被吓得狼狈,师父象怕他报复自己一样,赶紧飞得远远的,落在吊灯上得意地摇着脑袋。夏小鑫心想得亏这家伙不会像人那样哈哈笑,否则自己非这这俩东西雷得外焦里嫩不可。自从师父住在了家里,拉多有了伴,夏小鑫的父母溜狗也不象以前那么勤了,逮着时间俩人就到处游窜,有时甚至没空给夏小鑫准备晚饭,经常被他抗议责任心日益下降,搞得他只能带着拉多和师父一起找食吃。而这两位爷却没有一点要跟他同甘共苦的劲头,俩人经常逗闹得不亦乐乎就当他不存在,只有肚子饿的时候才想起需要这么个人给自己弄吃的,然后一个摇尾乞怜,一个殷勤献媚,现实得不像话。
今天夏小鑫回来得早,它们以为又到饭点了,刚捉弄完他又开始要东西吃,完全不懂照顾人情绪。夏小鑫在家闷得慌,于是提出吃东西可以,但是吃完了要陪自己出去溜溜。拉多自然是求之不得,师父又开始在那晃悠,夏小鑫说外头有你保镖你怕什么,只要不和人说人话,人家就顶多多看你两眼,没事的。师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最后竟然答应了。这倒比较出乎夏小鑫的意料,大概也是它在屋里憋闷坏了才这么痛快。
于是附近的街道上出现了这样三个身影:四条腿的,两条腿的,站在两条腿肩上的。走过之处,但凡有其他犬类经过,无不四仰八叉以示尊敬。只有在这个时候,夏小鑫似乎才明确了自己还有这样一种角色与地位——狗王,相对于什么研究员、饲养员这样的称谓来说,这才是让自己觉得名副其实的职称。师父在一旁看得有点傻眼,以前在外边都是它被这些四六不认的狗追得鸡飞狗跳,逼急了就回头汪汪两声,趁它们愣神的功夫自己再远走高飞,哪能想到还有今天这样的待遇,它想不到的是同样的工具被不同的人掌握,产生的功用也是迥然不同的。于是师父也开始在夏小鑫肩头上狐假虎威起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心情也愈发地好,心情一好就有点得意忘形,一得意忘形就开始招猫逗狗……夏小鑫赶紧制止了它。于是它又开始趁夏小鑫不注意时候招鸟逗鸦起来,弄得夏小鑫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理它了,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走,以免被人看出古怪。哪知没多一会儿,地面周围倒是没什么动静,天上乌压压的一群各式各样的鸟开始跟上了他们,远远看去就像夏小鑫他们脑袋顶上有一小块乌云罩着他们,只是天上的云都在徐徐地向一个方向运动,这块小乌云却是跟着地上这几块料四处乱窜。
夏小鑫起初没太注意,只顾往地上看,不知道天上是个什么情况,正走着,只听脑袋顶上很远的地方一声尖啸,刚才还“阴”着的天,立刻就云开雾散了。夏小鑫一仰头,阳光有些刺眼,不过他还是能看到有不少鸟儿正在四处散开,就像突然不知从哪刮过来一阵狂风,把它们吹得到处都是,而且人仰马翻,东倒西歪,边叫着边散了,不是一般的狼狈。不过这也难怪,因为夏小鑫透过刺眼的光晕仍然看到了盘旋在高空的两只大鸟,翼展超长,不用扇动翅膀就那么在天空飘着,逆光时象一对鬼魅,顺光时则还以为是谁放的两只风筝。从声音判断,这应该是那两只金雕。
“它们刚才叫唤什么?”师父也仰着脑袋问道。
“……好像是说有人跟着我们……”夏小鑫很满意自己鹰语的学习进度。
“什么?”师父的神态立刻紧张起来,忙不迭地回头张望着。
夏小鑫这也才反应过来,金雕的视力还是值得信赖的,因此赶紧也扭头找,却并没发现异常情况,偶尔有行人经过,却很难判断是否就是跟着他们的人。他很四下搜寻一下,看看到底被什么人跟踪,又一寻思自己这“一干人等”走在外面已经够扎眼的了,还是低调一点,赶紧回家为上策。于是一行人打道回府,路上小心翼翼,不时地回头确认到底有没有被人跟踪,一路无话,总算平安到家,再没出去的心思。
晚上一家子人在屋里猫着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某年春晚的小品《主角与配角》,虽然过去很多年也看过很多遍,可是一家人还是被逗得前仰后合。拉多自然看不明白,只顾打盹,师父虽然大部分听得懂,但对于人类社会里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显然无法理解,不住地晃着脑袋,不过这里面有一句话,他显然是听懂了:
小品里的配角过了把主角的瘾,还不忘揶揄从前的主角:“我以为只有长成我这样的才能是叛徒,想不到啊想不到,连你这样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
听到这,师父在吊灯上扭头盯着夏小鑫看,看得他有点如坐针毡……
此时的夏小鑫还不知道,一场“风暴”正在向与他相关的所有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