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不要挡路,快躲开。”
一阵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周围的人群纷纷朝自己身后看去,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大,很难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柳无涯刚想转身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整个身体被猛烈的撞了一下。
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身影从他侧面一闪而过,那身影看上去异常敏捷,柳无涯想要抬头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鲁莽,却发现那人早已消失在人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只有他一个人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头雾水,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对他这种刚来冥城的人,对于眼前这个花花世界,感到无比陌生,但繁荣的街市又很难让他收回自己的视线。
一切都如此陌生,一切又那么生机勃勃。
柳无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身后跟着白灵,低声呜咽,刚想要继续往前走,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面竟然多了一个灰色的布袋,出于好奇心,他将布袋打开,却发现里面竟然是沉甸甸的银两。
一定是刚才那个撞到自己的人不小心丢在自己身上的,这么多的银两,那个人应该很着急吧。
柳无涯这么想着,迈步便要去追赶刚才那个人,好将手里的银两原物归还,省的那人到时候发现银两丢了而着急。
“小子,给我站住。”柳无涯刚想要迈开腿,身后传来振聋发聩的呵斥声,显然不是很友善。
紧接着一行人手里拿着木棍,面露杀气朝自己匆匆赶过来。
柳无涯朝四周看了看,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身边竟是些大人,那么他们口中的小子又是指的什么人呢?
正当他感到困惑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来到他身边,二话没说,便从他手中将布袋抢过去。
还没等柳无涯反应过来,几个人已经将他围住,手里的棍子朝着身上恶狠狠的砸了下来。
这个时候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柳无涯只好站在原地,拿双手挡住自己的头部,任凭四面八方的棍子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来打去。
“小子,找死是吧,本大爷的钱袋你也敢偷,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其中一个人边打边喊道,“我让你偷,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一直过了很长时间,柳无涯感到浑身剧痛,等他站起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出了好几个洞。
他看着衣服上的几个破洞,叹了口气,这可是他离开竹林唯一的一件衣服,现在倒好,刚到冥城就遇到了这般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过缝补一下估计还能穿,总比没有衣服强。
不过仔细想想,都是刚才撞他的那个人惹得祸,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如此倒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顿,自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哑巴亏吃的,这普天之下倒霉的事情是不少,但偏偏为何让自己碰上。
就连身边的白灵也为他感到不公,一个劲儿的狂叫不已。
周围的人群看着柳无涯,对他开始指指点点。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学会偷东西了。”
“小时偷针,大了偷金,我看八成是没有爹娘的管教吧。”
“不过这小子也是命大,挨了那么多棍子,你们看,竟然跟没事似的,我看还是欠打。”
“不过那些人下手也是狠了点,毕竟还是个孩子嘛,教训一顿就可以了,何必动刀动枪的。”
虽然声音不大,但对柳无涯来说,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落下,他本想跟周围的人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解释了又有什么用,这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解释能解决问题的话,这个世界岂不是少了许多纷争。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叹了口气,心想别让我碰到刚才那小子,否则一定要他好看。
前面不远便是一家客栈,柳无涯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最好先住进客栈,也好缝补一下自己的衣服,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已经感到有些疲倦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收拾好身上的包袱,捡起刚才不小心丢在地上的短剑,便沿着街道朝前走去。
背后依然是人们的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议论都是关于自己的。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从书里看到过,世人皆愚昧,庸人自扰之,自己若不去想,再多的议论又有何妨呢,对他来说,只不过耳边风云中雾而已。
街头处一个老汉正支着火炉卖烧饼,刚出炉的烧饼,余热之中还带着几丝香气,柳无涯拿鼻子闻了闻,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走到老汉面前,买了两个烧饼。
老汉倒也客气,满脸微笑的看了看他,“刚来冥城吧?”老汉问道。
柳无涯非常客气的点点头。
“我一看就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卖了几十年的烧饼,烧饼好吃自然不必多说,但眼力跟我这烧饼比起来,也不相上下,只要是从我眼前路过的人,只需扫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不是新来的。”
柳无涯笑了笑,从老汉手中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烧饼,便转身离开。
烧饼拿在手里,一时之间非常烫手,他在鼻尖闻了闻,确实很香,他张开嘴,刚想要往嘴里塞,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
等柳无涯反应过来,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男孩,眉清目秀,穿着也很讲究,虽然不是什么上等的衣物,倒也朴实干净,腰里还挂着一把长剑,两只眼睛充满好奇的正盯着自己看,让柳无涯感到可气的是,刚买的烧饼已经被那男孩吃了个精光。
而这个男孩,正是刚才撞自己的那个人,柳无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刚想开口问他为何要陷害自己,只见那男孩将最后一口烧饼咽了下去,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而后拿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
“兄弟,谢谢你啊。”
那男孩说道,便转身要走。
柳无涯伸手将他拦住,“你先害了我,现在又吃了我的烧饼,难道就想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开?”
没想到那男孩竟然一点悔过之意都没有,一脸无辜的盯着柳无涯,“我说你是不是傻啊,刚才那么多人打你,你倒好,像根木头似的,竟然不还手。”
......
......
柳无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这难道不都是被你所赐吗,凭什么你偷了东西,却让我替你挨打,而且现在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怪罪于我。”
“不怪你怪谁啊,你手里拿着短剑,一看就知道是修习之人嘛,而且你看你,骨骼惊奇,两袖清风,气息平稳,这修为即便不是很高,对付那几个凡人总应该错错有余吧,没想到你......哎,竟然傻到不还手,跟个木头似的任人挥着棍子朝身上打,而且连喊都不喊一声。”
那男孩说完,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仿佛对柳无涯刚才的表现甚是失望。
“你说我是修习之人,那么你自己不也是么。”柳无涯指了指那男孩腰间的长剑。
男孩听他这么说,突然搂出一副高冷的样子,“我自然是修习之人,不过身为修习之人,我还是有最基本的尊严的,怎么可能用魂灵术来对付那些普通凡人呢,那样对他们来说太不公平,我也并非那种仗势欺人的无赖,而且,如果我使用魂灵术来对付那些人,对我而言,那将是天大的耻辱,将会被世人唾弃,更重要的是,那会违背我的原则。”
柳无涯听完他的解释,冷笑了一下,心想这世上果然无奇不有,刚来到冥城,便遇上这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原则,你这样的小贼,难道还有原则吗?”
那男孩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扯着脖子朝柳无涯喊道:“喂喂喂,我可警告你,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分寸,你说谁是小贼,我只不过是肚子饿了而已,暂时借点银两来填饱肚子,等有钱了,自然会还回去,不过你刚才说的话可是有点过了,看在你烧饼的份上,这次我就暂且饶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过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满嘴胡说的话,对付你,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柳无涯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对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有口难辩,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而是转身朝着客栈走去,与其在这里跟他争论,倒不如早些住进店里休息的好。
没想到刚走两步,身后一阵脚步声,那男孩又追了上来。
男孩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客栈,绕到柳无涯前面,眼睛转了一圈,不知又想出什么诡计,“你看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看你也是刚到冥城,初来乍到,想必对这里肯定不熟吧,要不这样,这几天呢,我就免费做你的游伴,你想去哪玩儿,开口跟我说一下,有我在,保证安全,不然小心那些商贩坐地起价,作为交换,我也不求别的,这住店的钱,就由你来付,怎么样?”
“我不需要游伴,而且哪里也不想去,我只想你现在立马从我面前消失。”柳无涯没有好气的说道,便朝客栈里走去。
身后的白灵也朝着那男孩狂叫了几声。
那男孩看着白灵,“你这畜生,狗仗人势是不是?”
柳无涯转身盯着那男孩,眼神里带着怒气,“它不是畜生,它有名字,叫白灵。”说完朝白灵打了个手势,继续朝前走。
没想到那男孩依旧阴魂不散,“别介啊,我这可是为你好,这冥城可是人心歹毒,不然你被卖了都还帮别人数钱呢。”
柳无涯对他置之不理,继续朝前走去。
那男孩仍旧不依不饶,“要不这样吧,你要是看我烦呢,不行就先借我点银子,刚才要不是你挡着路,那些银两也不至于被追回去,你借我五两银子,就算对我的补偿了,怎么样?”
柳无涯冷笑了一下,“想借银子,门都没有,不过你若真的没地方可去,我倒是不吝啬于一张地板给你。”
那男孩苦笑了一声,“地板?你拿我当乞丐是不是?”
“爱住不住,随你。”柳无涯说道,一个人朝客栈走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地板就地板。”那男孩嘀咕道,两步追至柳无涯身后,“不过说好了,我这可不是寄人篱下,我做你的游伴,咱们就算是互相交易,谁都不赔。”
柳无涯懒得搭理他,径直朝着客栈柜台走去,“老板,要一间客房。”
柜台后面,一个人身穿青色布衫满脸清瘦的人笑着迎道:“这位客官,你是要普通房呢还是上等房?”
“普通房就可以,多少银两一晚?”柳无涯问道。
“我们家都是小本生意,二两一晚。”那老板应道。
柳无涯点点头,伸手取出钱袋,便要付钱。
那男孩突然将手撑到柜台上面,拖着自己的下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可是听说对面的福来客栈普通房一晚只要九吊钱啊。”
那老板本来满脸高兴,听到他这么一说,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冷冷的说道:“九吊就九吊,不过饭前需要额外结算的啊。”
那男孩收起胳膊,对着柳无涯做了一个付钱的手势,一脸得意的站在旁边,“有些人还真是傻的可以啊。”语气里面带着嘲讽之意。
柳无涯付完钱,看着面前的那个男孩,露出会心一笑,心想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竟然帮自己省了这么多银两。
“你叫什么名字?”到了房间,柳无涯问道。
“竹马。”那男孩应道,“你呢?”
“柳无涯。”柳无涯将面前的碗里斟满茶水,“你的名字怎么如此奇怪?”
竹马突然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人难道真的傻么,这还用问吗,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肯定不是我的真实名字啊。”
“那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柳无涯继续追问道。
“我看你没必要知道我真实的名字啦,你只需叫我竹马就行了。”
“那你为什么叫竹马?”柳无涯再次追问道。
竹马再次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的,哪来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说?”竹马突然问道。
“什么传说?”
“就是如果将你的愿望变成你的名字,当这个名字被人叫过一万次的时候,愿望就会成真。”竹马若有所思的说道。
柳无涯笑了笑,“书里说,世间万物,皆有其定数,这么无聊的传说你竟然也会相信?”
竹马长须一口气,“别拿书里的话来骗我,我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我相信,凡事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只有你们这些书呆子才会将书里的话全部当真。”
凡事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柳无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产生一种莫须有的共鸣感,这句话就像是一根火苗,一直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他知道它一直存在,但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无法在黑暗中找到它,摸到它。
而就在刚才,柳无涯突然感到心里的那根火苗一下子被点燃了,而面前这个叫竹马的男孩,便是那根火苗的点灯人。
他开始对这个叫竹马的男孩产生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