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墨脱。
传说中莲花盛开的圣地。
它是中国最闭塞的一座小城,是西藏的孤岛,深藏在雅鲁藏布江峡谷的深处。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很少有人到过墨脱,因为要到墨脱必须要经历一条炼狱之路。每一年都有人死在这条路上,然而每一年都有人不断重复踏上这条朝圣之路。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哎!”对着远处纯净的天空背夫脸兴冲冲的嚷着,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欢脱,“总算是有惊无险,先前那一遭要是您再慢一步估计就给埋里面了,哪还有机会到这呀!”
闻言,身后的男人只是淡淡的颔了下首,风镜后面的眼睛凝望着一片巍峨雪山中的小镇,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做好交接工作,男人从背夫手里接过重重的行李,付了另一半的钱,背夫拿了钱数了数,颇讨好的朝男子笑了笑,“那好,后天我就在这候着您哈!”
并不多话的男人依旧只是点了点头,跟着驮着包囊走了。他穿着厚厚的登山衣,肥大的裤子盖住了所有的秘密,不知情的,只当他走得并不稳当,但如果你够细心的话,便会发现他的右腿其实并不那么自然。
但男子似乎习以为常了,这一点的不方便并不妨碍他远行,相反,他是为数不多的能坚持走到这里的人之一。
墨脱,人间天堂,她的面容一直隐在一层薄纱后面,神秘而令人神往,引得无数人竞相折腰,无数人成了埋葬在追求红颜路上的游魂。
一百个人里会有一百多种来墨脱的理由,男子也一样。
吴邪在他三十岁的这年,独自旅行,爬过雪山,徒步穿越亚热带原始森林、沼泽,遭遇了不大不小的几次雪崩,差点死在了一条麦秆子粗细的毒蛇口中……
这种事情,这一年频繁发生。<>他去了很多地方,有的很出名,有的连名字也叫不出,但总归有一个共同处,这些地方,都留下过那个人的足迹。
吴邪一直觉得,在遇到他之前,张起灵就像是一阵没有轨迹与方向的风,自在的漂泊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他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天大地大,没什么是能困住他的。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很傻,追逐一个人曾走过的路,除了徒增感伤,根本无济于事。可他根本控制不了,他们的回忆太少了,他对他的事情了解的也太少了,曾经他有机会,只要他点头,那人便会告诉他,可是这样的机会一生中只会有一次。
他继续向前,路上不时有藏民跪拜在地上,合了双手,高举过头顶,虔诚而又幸福的叩在地面。
世界很宽广,生命很漫长,但是一个人,如果心里装着什么东西,不论那是什么,这个人也会是幸福而又容易满足的。
吴邪神色平静的看着远处令人目眩神迷的雪山,用与那个人相似的表情,看着那人看过的风景。
一年一年,心在苍老,那人却永远如故。
吴邪并不哀戚,相反,他感到一种淡淡的充盈于心的满足。张起灵就在他心里,也只能在他心里哪里也去不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呼吸一天,那人就自由不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叫吴邪的人,再也没什么是能困住张起灵的。
让吴邪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里又看见了张起灵。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虽然模糊不清,虽然这只是一副手法拙劣年代久远的油画。<>
但他不会认错。
吴邪站在那幅画的前面静静的看着那个侧脸,分不清是日出还是夕阳的光辉给那个好看的侧脸镀上一层苍茫的金色,忆起多年前好像也有这么一天,长白山上男子望着远处的雄伟的雪山带着一脸悲悯。
想起张起灵,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心痛了,不再像最初那样一想起来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痛,那些伤痕早在这些日子里变成了坚硬的茧,所有与张起灵相关的记忆不再是吴邪疼痛的来源,而是温热的,余生相随的伴侣。
吴邪看的入了魔,他忽然悲哀的发现,似乎除了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他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他想,也许有一天,最先被他遗忘的就是张起灵的脸,然后是声音,再是味道,最后是感觉。
毕竟爱情,对一个而立之年的人来说早已不是青涩又懵懂的感情,少了激情,隔了怦然心动,就像吴邪对张起灵,即便如此,爱情仍像是戈壁上的胡杨,立在来往的风沙间,一旦种下,便是一生一世的存在在那里。
耳边似乎有人在轻声询问着吴邪与画中人的机缘,吴邪伸出手,隔着玻璃与二十二年的岁月,轻轻抚摸着那张侧脸,两个字如同昙花般从口中绽现:
——爱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