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很老的高脚木楼,黑瓦黄泥墙,(大家还记得这是谁的房产么)简单得甚至可以说是破旧。狭黑的熟悉无比的屋子里,烛火跳动,红色的石蜡滴着猩红的血泪,纱幔也是红色,从中央分别挂满两边,底下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囍”字,正堂桌上放着供果和纸包着的甜糕,点着熏香,而最前面的中间放着两张黑色裹漆的椅子,椅子两边一左一右的立着两个纸扎成的小童,咧嘴笑着的脸在跳动的烛火里确实说不出的僵硬。

    房子里的一切都像是没有生命的一般。

    我站在房间的最中央,双手自后绕过腰被绑住,依稀听见空旷无人的喜堂里忽然响起唢呐的声音,似是有人正在房间的角落吹奏,房间的纱幔被高高吹起,余光所及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副四四方方的翘头型木棺材,黑色肃穆的颜色,凝重而违和的放在一片诡异的红中,五寸厚的樟木元宝棺,一年多前由我亲手选的……张起灵的棺材……。

    如果你心里有一个一辈子都不敢见面的人,那么,对于你来说,这个世界就小得成了一个笼子。

    唢呐的声音渐渐演变成了嘶哑空洞的音调,如同是快没电了的收音机。

    我死死的盯着那口棺材,每个下一秒,像命运一样深邃。

    卡塔——卡塔——

    卡塔——卡塔——

    从里面传来了令人窒息的声响,我隐约听见了衣物摩挲的窸窣声,跟着,一张卡白的脸慢慢从里面探了出来,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那个人却以比我快了不知多少倍的速度从里面站了起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那张比生前苍白了许多的脸在礼服的映衬下显出一种毫无生气的颜色,一样的面孔,毫无表情,似是无情无爱,却有着比任何情爱都执拗的眼神。

    我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就像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只是比你早一点离开而已,就像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张着嘴想叫,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人歪着头,将一只惨白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专注的摩挲着,我看见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我面孔,懦弱无力得像受了惊的稻草人,张起灵冰冷的唇印在我额上,等我回过神时,身上已经被套上一件同样刺眼的喜服。那人的嘴角撕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握着一根花绳的一端,而将另一端紧紧缠在我手上,一步一步,在粗噶木讷的唢呐声中,走向中央的燃着囍烛的地方……

    七点二十。

    我从梦中醒来,擦擦额头,发现自己竟起了一身的冷汗。

    梦,我做了一个梦,这三天来几乎一直做着那个梦。

    三天前,我亲手将张起灵送走。

    闭着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气。

    那个人已经走了,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