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一阵愣神,而蒘嬷嬷则已经示意吴缅把命签交给自己了,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
“吴赢,吴逵,吴夭,吴缅,吴杺。这是你家里人的名字?”
在看到吴缅缓缓点头后,蒘嬷嬷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天赦府制作的签难得一见,就算是我活了这几百年也没见到几根存世的,你这一下就拿出了五根?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说你家里跟天赦府是有什么关系的吗?”
吴缅被嬷嬷这一连串的提问绕晕了,整理了一下思路,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村上萝腾先生的,我在他书斋里发现了这些东西,跟它们一样的还有好多,我不识字但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些竹签仿佛对应了全村人。我祖上便都是农户,跟天赦府没有关系。”
荼荼看着嬷嬷眉心紧皱,不由得出声帮腔道,“这点我可以担保,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怎么会和天赦府有关系呢?”
“如果真是你说的情况,那就很奇怪了,一个能够制作命签的天赦府成员,为什么要猥居在小山村里吃糠咽菜?要知道外边可有数不尽的人求着要他制作命签呢,金山银山,什么换不来呢?”
“也许他是被驱逐流放的呢?”
嬷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成立天赦府的人原是由三族各自推选而出的才俊,他们手中各有一块天赦令,这道令预示着三族王室均不得干涉天赦府事务,所以不会有被王室流放的可能。吴缅,那萝腾先生是什么元神?”
“我记得好像是藤猿吧,一种双臂极长的猿猴类,我二哥见过他在村外峭壁上攀行而过,如履平地一般的轻松。不过他的娘子也是蒂族,元神未可知,但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修炼境界都不高。”
蒘嬷嬷沉吟了一会儿,将竹签交还给吴缅,认真地对着这个少年说道,“如果这个人真是具备了制作命签的能力,还是少惹为妙,好在你机灵的把一家子命签都带了出来,不然要是结下了大梁子,真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
“嬷嬷,你说三族王室都不能干涉天赦府,那么天赦府也会制作王室命签了?那岂不是拿三族命脉开玩笑吗?难道当今陆上便是天赦府一家坐大吗?”
“王室也不是傻子,现在王室都用着两个名字,一个是出生时就定好的对外界宣称的名字,还有一个则是挑选良辰吉日后再定下的真名,这个名字会伴随王室孩子的一生,只有他的父母双亲、嫡妻嫡夫才知道。这样做就是为了能够在不干涉天赦府的基础上又有置身事外的能力,虽然很繁琐,但谁的爹娘不想保护好孩子呢。”
吴缅握紧了手里的命签,这些看似纤巧脆弱的竹签竟然承担着他整个家庭的命运,萝腾制作这么多命签又是为什么,自己那样莽撞地挟持了他的娘子,肯定会被其记恨,要是他再制作一次的话,那就完了。
想到这里,吴缅忍不住急急出声问道,“这命签还能反复制作吗?我偷了他制作好的,万一他又重新做了可怎么办?”
“当然不能了,”嬷嬷看着这个孩子满脸急切,心知在吴缅看来家人的重要性,耐心地答道,“命签之所以制作繁琐不易得,最重要的就是它需要在对应人所生存的环境里吸收其气息与元气,耗时两三年才能做好,而这两三年多半都要是对应人尚未启蒙开化的幼童时期,那样命签才能吸收到他们最纯正的精气,才能真正发挥作用,称得上是一根天赦府的命签。”
吴缅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他知道村里的孩子多半是由萝腾取的名字,而萝腾在送走孩子和家人时都会地上一个福袋,说是福袋里有他抄录的百岁长安经,挂在床头上保佑孩子安康。那福袋长长薄薄的,村里人并没有多少识字的,加之心性单纯,不疑有他,都会视之如宝地挂在孩儿的床前。尽管自己跟妹妹都是阿爹在外面求来的名字,但是萝腾的家仆亲自登门送上了福袋,阿爹也不好拒绝,挂在了孩子们的床前。
“那也不对啊,我阿爹早就在萝腾一家搬来之前就成年了,怎地这里也会有他的命签呢?”
“如果不是孩童时期开始给命签提供精气的话,那么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了,制作一个成年人的命签需要五六年的时间,大部分天赦府成员不会选择时间跨度如此之长的做法。这个萝腾耗费如此长时间与精力制作大规模的命签,真是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
吴缅不知道萝腾是怎么把这小竹签放在阿爹身边五六年时间,而阿爹还从未发现的,他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冷,原来自己一家的性命都被一个人牢牢捏在手中,还好他带出了这些小竹签,实在是好险。
荼荼看吴缅心事重重,连手边的甘薯都没有心思吃了,拉了拉吴缅的衣袖,软软地说着安慰的话,现在危险已然解除了,吴缅的父亲与兄妹没有危险了。但是这在吴缅心里烙下了印,萝腾心思缜密又极有耐心,谁能保证他不会再耗费一个五年去重新制作家人的命签呢?到时候他如果不在身边,谁去提醒保护他的家人。
想到这里,吴缅身上散出了一股子杀意,那冷冽的气息让荼荼抖了一抖,以为是山林夜来雾重所致,没有多想,却被蒘嬷嬷尽收眼底,吴缅身上的气息让她这个老人家感到害怕,自己活了几百年,看惯了生杀病痛,能让她害怕的还真没有几样,这小少年元神还未觉醒却有此等气势所在,让她内心微微吃惊。
“好了,吃饱了喝够了我们就快点赶路吧,那孽障说不定正在哪儿看着我们呢,看到我们吃东西,它应该也饿坏了。”
荼荼应了一声,又弯腰捡起剩下的烤菌子装进衣兜里,藏着路上吃,还剩下的一个烤甘薯正想递给吴缅,却被他摇摇头拒绝了。
“你吃吧,我习惯了做烤甘薯的那个人,吃甘薯的人可惜不在这儿啊,不然她可不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