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吴家兄妹回到学舍的时候已经是散市时间了,吴杺牵着哥哥的手在小道上蹦跶着,一只手抱着刚买来的瓷娃和咬了几口舍不得吃完的面人,准备带回去敲成桔糖末末分给两个哥哥尝鲜。
方才在小摊上吃了鸡汤抄手,吴缅见妹妹爱吃,一碗抄手多数给了妹妹,现下有些饿了,但看着妹妹心满意足的样子,也微微笑着不多言语。
“过会儿回了学舍,记得把瓷娃放在高的地方,你一向莽撞,可别把娃娃给打了,这一个娃娃抵上一个人的住宿费呢。”
“知道了啦,你们总爱说我冒失,可我哪有闯过什么过失呀,不就打翻过几次菜碟,撒了几次谷种嘛。”吴杺的小嘴撅起来了,握着哥哥的手略微用力,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抗议。
吴缅皱了眉,正色对着妹妹说道,“可你打翻菜碟后也就是被阿爹叨上几句,二哥又是拣菜又是刷地;你打翻谷种后自责了一下,大哥哄你去玩儿,自己钻进谷米地里把种子一粒粒捡起。杺儿,这不是在家里,没人会宠你,但不代表没人会害你,你从小没经历过什么大折腾,除了病痛折磨,人事到现在还看不清。在你完全看清是非明暗前,小心点不为错,而你的小心总是多于你的莽撞。三哥这是在提醒你。”
吴杺听得哥哥这么一顿数落,心里也明白自己有时候确实任性莽撞了,但看着身旁少量行人向他们投来目光,没由来地冒起一顿无名火,“离了家你就这么对我是吧,平日里在家你话最少,活做的也不多,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又帮了家里多少!”
说完便甩开了哥哥的手,抱着怀里的东西向学舍跑去,吴缅眼看着红色的身影跑进巷子里,刚想追去,但想到方才妹妹的话,眉间也笼罩着怒意,不可否认,在妹妹长大的时间里家里给她的宠爱太多,让这个女孩变得自私而觉得别人对她的好理所应当,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变成这样,但......
吴缅揉了揉眉间因为生气而皱起的突纹,也许自己也是太急了,毕竟才离家,两个人还都没有彻底地稳定平复下来。
也只能明天去找一些新鲜玩意儿哄哄妹妹开心了。
回到宿舍的吴杺,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发现多数女孩儿还没有睡,有的躺在自己床上看着画本,也有三个五个缩在一张床上聊天的,一边交谈着还一边偷偷用眼神瞥一眼吴杺。
慢慢走到自己床边,将瓷娃放在床顶的窗沿上,这是吴缅给她挑的娃娃,红色花纹勾出一张咧嘴欢笑的脸,酡红色的面上还有一双笑弯的眼,让人看着就心生愉悦,吴杺盯着娃娃的面容也轻笑出来,想到了哥哥说要给自己打槐花吃,又涌起阵阵暖流来。到底,现在身边的亲人只有三哥了,自己能依靠信赖的只有三哥了。
“哎哟,小姐回来了,啧啧,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给我们开开眼呀?”熟悉的尖细声音在身后响起,吴杺警觉地将瓷娃娃放在了挡窗外,使得木质的挡窗遮住他人的视线,不至于看到娃娃。
“爬这么高做啥呢?是不屑的与我们待一处?”为首的姑娘正是春桃,微胖的身形,换过了棉麻布的睡衣,更显得臃肿,“今晚月色挺亮堂,小姐你莫不是想上月亮上去。”
吴杺抿住嘴唇,不想跟她们多言语,跳下床铺,想从床下拿出睡衣换上,却被旁边几个姑娘拽住。吴杺体弱力小,根本挣脱不开这几个姑娘的手劲,看着春桃得意的脸面刚想破口大骂,却见素白的身影闪进了人群,“春桃你这是做什么?过会儿慧姑便来巡查了,你是想被慧姑打骂吗,可别拖上这么多人!”
一直站在春桃身边的蔷笑盈盈地走了出来,一下子把素花推开老远,“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的袍子也不想要了,提醒你你这芙蓉布金贵的很,我们要是想就直接抢去了,可不是随便绞几朵花就能完事儿的!到时候你可别哭!”又转头看着正欲大声叫骂的吴杺,得意洋洋道,“慧姑当然不会责罚我们春桃了,春桃可是慧姑的亲亲外甥女,今晚便是我们在这学舍里翻了天慧姑也不会说什么!”
吴杺一听顿时愣住了,挣脱的力气也变小了。委屈的泪水溢满眼睛,从刚才的话语里也多少猜出了对方的来意,又低头看着胸前的绣花,想到了大哥和煦的笑,二哥憨傻的话,父亲略带责意的管教,哪怕是方才三哥的怒斥也是好的。
她从没这样想过自己的骨肉至亲,眼泪顺着面颊落下,她看到春桃藏在袖管里的剪子在慢慢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