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明序每天悉心照顾柳爷爷和容奶奶,二老的生活过得很幸福,脸上时刻挂着微笑,有明序在身边,即便死亡下一秒钟来临,他们也索然无惧。
李彩柔已经尽量将饭菜做的可口一些,但二老依然觉得难以下咽,端着饭一个小时才能吃下三四口,看他们吃饭的样子无比痛苦,好像面对的不是饭菜,而是一粒粒沙子。
突然容奶奶很想吃鱼,想吃又麻又辣的水煮鱼,生在农村,哪里去找卖鱼的人,无奈之下明序只得坐车到清黔镇最大的集市去买了一条,按照容奶奶的要求下锅。
这一次,容奶奶足足吃了半斤多点,剩下的让柳超吃了,他与容奶奶有共同的爱好。柳爷爷只是喝了几勺鱼汤。吃过饭以后,明序照例给他们讲故事,或许是吃了饭菜的缘故吧,二老显得精神饱满,白天几乎没有睡过觉,一直到很晚才闭上眼睛。
“爷爷,奶奶,十点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来看你们。”夜已深沉,明序起身向二老告别。
“嗯,早点回去睡吧,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我和你奶奶于心不忍,耽误了你的学业不说,要是再累坏身体,那可就糟了。”柳爷爷笑了笑说道。
漆黑的路,明序就像狼一样,双眼看的比什么都清楚,都说狼子很有野心,他的野心就是希望上天能够再多赐给二老一些寿元,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很快就要过年了,他希望二老精神焕发,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明序走了以后,柳超上楼坐在二老床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看到二老已经睡了,并且呼吸很均匀,应该没什么大碍。
“柳超,快点睡觉了,明天还得上课呢!”柳永威扯着嗓子喊道。
“知道了。”柳超最后看了一眼,放心地下楼去了。
前半夜,二老像是小声说了些什么,十一点多才渐渐睡去,后半夜里,柳爷爷突然剧烈咳嗽,大吼大叫,感觉浑身火辣辣的分外难受,柳永威和方晴被惊动了,草草穿上衣服就赶了过来。
“爸,你怎么了?”见到柳爷爷在床上痛苦翻滚的样子,柳永威急的满头大汗,这些年来,二老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但从没有像这一回反应强烈。
“永威,我很难受,生不如死,你把我抱出去扔了吧,或者找点毒药给我吃,让我解脱吧,也不枉我这辈子养你、疼你、爱你。”柳爷爷几乎是用请求的口吻。
柳永威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即便再不孝,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像垃圾一样扔掉,扪心自问,在所有兄弟姐妹中,他绝对是最受疼爱的那个,没有吃过苦,没有受过累。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柳永威陷入沉思,有些质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永威,我疼,快,给我毒药,让我去死。”柳爷爷剧烈地挥动双臂,想要抓住柳永威的手,但柳永威站的太远,怎么努力也够不到。
“嗡嗡嗡,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方晴披了件外衣径直走了过来,心中的愤怒全都写在了脸上。
“你闭嘴。”柳永威一巴掌扇了过去,清亮的声音清晰可闻。
“****的……柳永威,你竟敢……打我,我……”方晴声音颤抖着,惊怒之下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是柳永威第二次打她,记得上一次,柳永威在地上跪了半天,左右求情,并一再表示绝无下次,才湛湛揭过。
人有三分火气,树有二尺绵头,柳永威不想多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甚至被人骂做是软骨头,他也不以为意,但眼前是生他养他的人,痛苦的呼喊勾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方晴摔门,回娘家去了。柳艳快速跟上,爷爷奶奶的事好似与她无关,倒是柳超扑到床边,挽着柳爷爷的手哭得死去活来。
“永威,把我扔出去吧,只有死了才能得到解脱。”柳爷爷再一次发出呼喊。
“爸,我是你的亲儿子,怎么忍心把你扔出去呢,我现在就叫医生来,无论如何,我要治好你得病,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痛死。”说罢,柳永威拨通了村里医生的号码。
“喂,谁呀,大半夜的打电话……”,电话里,医生很不满。
“医生,我爸病得很严重,看上去很痛苦,麻烦你快来看看,只要能治好,我会多给你钱的。”柳永威很难得大方一回,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可以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先治病,要是不够的话,还可以拿银行卡去取……
“爸,你快打电话让两个姑姑和大伯过来,爷爷状态很不好。”柳超提醒道。
柳永威慌了神,以前二老病重都有明序的爸妈守着,他如同看客一般不闻不问,逍遥惯了,而今他们都不在,早已经六神无主。在儿子柳超的提醒下,挨个打了电话。
柳爷爷折腾了一会儿,渐渐趋于平稳,呼吸也不似先前那么急促,柳永威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带着柳超回房去加衣服。
当他们再出现的时候,柳爷爷的手已经垂在床边,一动不动,才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没了动静。柳超走过去,将柳爷爷的手挽起塞到被子里,发现柳爷爷整个人已经有些冰冷了,再将手放到柳爷爷鼻孔处,柳超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
这时候,明序和他的爸妈正好走到门口,见此情形冲了过去,即便明序和柳超千呼万唤,床上的人却始终安如磐石,风雨不动。
柳爷爷走的很安详,之前虽然痛苦挣扎,但死前的几分钟出奇的平静,头下方的枕巾有些湿润,一定是带着美好的幻想离开的,才走的悄无声息。
柳爷爷的死讯传到了亲人们的耳中,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屋子里就新添了三四十人,一个个哭的很伤心。
方晴也在方家二老及兄弟姐妹的陪同下赶来了,一个个看起来面无表情,嘴里说着安慰的话,但心里却无比喜悦。柳艳酝酿了半天,终于挤出几滴眼泪。
当柳永威眼神恨恨扫过方晴的时候,方子宿神情一怔,突然想起方晴回家前说的混账话,在心里暗自说道:“女儿,你好糊涂啊。”正所谓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心有怨恨也没必要表露的那么明显,到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平息众人的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