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啊盼啊,在柳爷爷和容奶奶的盼望中,明序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考试之前,明序就开始收拾行李,购买车票。考试刚一结束,推掉了所有的事情,拼命地往家里赶。
第一次离家半年,明序还没有彻底适应,一想到回家,期末复习都没有状态了,终日在脑海里游思,恨不得马上到家。
明序带回了许多特产,开始逐家派送,小叔家也送去了,到家之前,他一直在做思想斗争,究竟要不要分给小叔家?将近十年了,他的姐姐柳明珠都没有在小叔家吃过一顿饭,而他也好多年没端过小叔家的碗,就连他家的洋芋都没有吃过。
小时候,二老还没有和柳永威分家,明序和明珠还会到小叔家去吃饭,柳爷爷和容奶奶只要为明序夹菜,婶子方晴总会斜眼观看,不经意让明珠看到了,自此以后,无论对方表现的有多热情,他们姐弟两都不屑于接受,嗟来之食,吃着也没有滋味。
刚过了春节,明序回校读书,而明珠也忙着去城里打工,弟弟的学费不是一个小数目,家里根本承担不起,为了不耽误弟弟的学业,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把工资的三分之二打到明序卡上。
此时,明珠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规,消极的生活已然过去,离婚的苦楚早被忘得一干二净,心中唯一挂念的,就是弟弟明序的学业,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让爸妈为难。她曾暗自发誓:“弟弟大学毕业之前,绝不考虑婚事。”
每当李彩柔逼着她找对象,她总是以“没有合适人选”做说辞,其实,喜欢他的人很多,是她自己将人家拒之门外,因为她要尽最大的努力,赚钱供明序读书。
柳永威请来了木匠,要为柳爷爷做棺材,棺材板摆在门前任人推敲,方晴简单的和柳永发说了一通,如果他们家也要为容奶奶做的话,可以将棺材板拿过去一起做。前提是必须供钱供饭。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自己是爱占便宜的人,也老把别人想得和她一样,柳永发有些不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讲理的人动气。
当日,李彩柔背着粮食,背着肉,背着各种调料去到二老家里办伙食款待木匠,活干完的时候,还剩下好多东西,但都被方晴据为己有,“大嫂,这些东西拿来拿去不方便,什么肉啊、米啊的,就放在我家吧,晚上你们过来吃饭,吃完了再回去。”
晚上方晴炒的菜非常简单,洋芋、白菜、酸菜,没有一点肉,这就是她的好心,做工剩下的那些肉全部被她收起来了,打算独享。
当初李彩柔故意多拿了些肉过去,原本打算将剩下的留给二老,谁知方晴却恬不知耻地收了起来,李彩柔也不好意思让她再拿出来,碰上了不要脸的人,她也只得自认倒霉。
两口棺材都摆在二老家中,几乎占去了大半的空间,柳爷爷和容奶奶本就行动不便,经常磕磕碰碰,撞在棺材上浑身有很多淤青。柳永发建议搬到自己家去,省得磕人,但容奶奶却说“抬着一口空棺材在村里行走多不吉利。”无奈,只得作罢。
这点小事,柳永威完全可以解决,但他却听之任之,每次听到二老的痛叫声都不闻不问,棺材都准备好了,他自认为这个做儿子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二老有命的话就多活几年,要是没命打开棺材盖子装进去也就完事。
在家里,他们小两口将二老折磨的死去活来,在外面,却装的比谁都孝顺,见人就说自己的爸妈多不容易,辛辛苦苦才将几个兄弟姐妹拉扯大,别人信以为真,还夸他们有孝心,守礼仪。
在柳永威眼里,一个路人都比大哥大嫂亲,因为柳永发一家生活贫困,实在给不了他好处,他断定大哥大嫂这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
在明序的跟前,柳永威和方晴故作热忱,经常与柳永发称兄道弟,明序一旦回到学校,各种埋怨和谩骂纷至沓来,柳永发和李彩柔就像受气包,被他们小两口骂的一无是处。
对于这些,明序不是傻瓜,就算柳永发和李彩柔不忍心提起,但周围的邻居也有几个站出来说公道话的,会将之悄悄地告诉明序。
“欺人太甚,以为我家无人了吗?”听邻居说出实情,明序当场气的咬牙切齿,对小叔和婶子的印象越来越差,他不想被‘恨’左右了理智,也不会愚蠢地前去说理,讨回公道。而是默默地将之记在心里,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这些见识浅薄的人,柳永发不是懦夫,李彩柔并非蠢货,之所以忍辱负重,是因为胸襟宽广不屑于跟他们一般见识。
别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而在柳永威的心中则是完全颠倒过来,“兄弟如衣服,妻子如手足”。方晴说一不二,他根本不敢违拗,只得无条件遵从。
在媳妇的调教下,柳永威近乎泯灭人性,将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在一边,而将方晴的爸妈看的无比重要。
方子宿患了患病住进医院,柳永威到处寻医问药,比谁都积极,但是柳爷爷中风卧病在床,他却始终置若罔闻。
家里买了牛羊肉,小两口要么独享,要么拿到方晴的娘家去充孝心,方子宿经常夸赞柳永威孝顺,可那是建立在柳爷爷和容奶奶的痛苦之上。对待亲生父母,柳永威表现出了最无情的一面,但对于方晴娘家人,他却千依百顺,有什么需要一味满足,从不讨价还价。
操劳大半辈子,换回一身重病,柳爷爷和容奶奶白白为人家养孝子,心里的苦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外人纵为他们感到嘘唏,也无济于事。
对于大多数人,别人要是敢欺负自家爸妈,说什么也得去拼命,而柳永威,就算别人当着他的面羞辱柳爷爷和容奶奶,或许也不会让他恨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