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奶奶浑身颤巍巍,从未有过这般虚弱,这般无力,柳永威可是她的亲儿子啊,竟也忍心对她发出警告,须知四个子女中,小儿子柳永威是最受宠爱的一个,他一个人所得到的爱几乎超过了其他三个兄弟姐妹的总和。
风轻云淡,夏日的阳光普照大地,在地里干活的人全都大汗淋漓,赋闲家中的容奶奶却觉得浑身冰冷,这辈子他们老两口最亏欠的就是大儿子一家,哪里给过他们半分钱,如今却被无端冤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对明白事理的人无需做过多澄清,对混不讲理的人即便解释再多也无用,越是解释,别人越会觉得你心虚。
容奶奶还能说些什么?对方的态度很明确,就等着她服软搬到大儿子柳永发家去呢。柳永发不介意他们二老搬过去,但他们却不能搬过去同住,不愿意给他们一家制造麻烦。
柳永发家房屋本来就很小,一家四口人都还显得拥挤,如果再加两个人的话就更不方便了。二老现在所住的房子是几年前才盖好的,虽然没经过装修,但也算得上宽敞,柳永威一家占去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也足够居住了。两兄弟房屋相比,柳永发家的能占到一半就不错了。
这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柳爷爷并没有在家,直到很晚才回来,容奶奶一语不发,并未将整件事情告诉柳爷爷,她不想制造事端,柳爷爷嫉恶如仇,脾气火爆,年轻的时候威严无比,谁敢对他不敬,如今老了,必须学会低头,但骨子深处的东西却没有丢失。
“悦容,你身体不舒服吗?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啊。”柳爷爷目光如炬,操劳半生,朋友们几乎不来往了,只有悦容对他不离不弃,五十年如一日地关心他、照顾他,生活起居无一例外。
悦容俨然是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人,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刀山不敢闯,还有什么火海不敢跨,人老了,穷困了,不得不弯腰,不得不低头,谁要是看不起他——可以,但谁要是欺负悦容——绝对不行。哪怕拼了老命,也要讨个合理的说法。
容奶奶随意编了一个谎言,但却无法说服柳爷爷,几次三番询问之下,容奶奶只好道出实情。
“什么,有这种事,不孝子啊,都是我把他给惯坏了,竟敢对你说出那样的话,我要扒了他的皮,出口恶气……”柳爷爷火冒三丈,到隔壁找柳永威和方晴理论。
“爸,你说我冤枉妈了,有什么证据吗,她给明序钱那可是我亲眼所见,这么些年,你们老两口要死要活,不都是在做戏吗?什么时候死彻底了?只有能耐在我们跟前哼哼,怎么不去其他子女家诉苦,岁数大就了不起了吗?就需要像菩萨一样供着?你们有什么资格……”
“嘭”,方晴还未将话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扇到脸上,“方晴,你过分了,他可是咱爸”,柳永威终于男子汉了一回,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心意。
“柳永威,你敢打我,以后就是跪在老子面前求情,也不会原谅你。”方晴眼神火热,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丈夫柳永威。
在娘家,她是天之骄女,被爸妈捧在手心,哥哥姐姐都护着她,要风的风,要雨得雨,谁敢对她这般,柳永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动手打她。一时间,他的内心受到极大震动,天之骄女恍然间从天堂坠入地狱,反差之大让她无法接受。
“方晴,身为儿媳妇,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吗?在家里方子宿是怎么教你的?尊老爱幼一窍不通。”柳爷爷虽然怒火中烧,但也不至于像儿子那般说打就打,老人可以给儿媳妇讲道理,却不能动手打她,隔着辈分,即便心中不快也只能强压着。
“我爸妈怎么教我关你屁事,尊敬你叫你一声爸,不尊敬你干脆叫你老不死,老而无用活着拖日子连累子女,还不如死了算了,整个世界都清静。”方晴被丈夫打了一巴掌,心中窝火,再加上柳爷爷义正词严跟她讲道理,顿时火气大旺,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与浑人辩理那是自找苦吃,柳爷爷没有说话,叹了叹气回到自家屋中,见柳爷爷一脸不快,容奶奶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也没再多问。
半夜哭声一片,方晴这次很难得没有跑回娘家,但却提出要离婚,柳艳和柳超吓得鬼哭狼嚎,惨叫声传出很远,平时两个孩子不管闲事,但这会儿见爸妈动真格的,被吓坏了。
柳永威是谁,精明的像只猴子。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虽不能伸,但屈起来却是一绝,什么好话都被他说尽了,蹲在媳妇面前左保证右保证,各种好话都被他说尽,方晴终于被逗乐了,雨过天晴,离婚的事抛诸云霄。
柳爷爷和容奶奶一宿没睡,经历的事情过了,对“好”与“歹”的认识自然比较清晰,漫漫长夜,两个老人泪流不止,欢乐注定与他们无缘,所谈的事情都弥漫着很浓重的悲伤色彩。
柳爷爷越说越气愤,骂柳永威无情无义,骂方晴是白眼狼,愤怒之火越燃越烈,容奶奶也跟着数落,他们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正如方晴所想的那般,心中纵有不平,也翻不起大的风浪。
这仅仅是无数家庭纷争中的一幕,人世辛酸,尝遍了酸甜苦辣,哪对有情人能够和和乐乐过完一生,吵吵闹闹是必然的,因为在面对事情时各自的想法不一样,理智的人能够综合考量,求同存异,而不理智的人,却只能让家庭在争吵中分崩离析。
像方晴这样不敬长辈,自私自利的人,世界上何止她一个,而她,只是千万人中的典型代表。柳爷爷和容奶奶老来无助,只能相互倾诉,相互安慰,走完最后的人生。
浓雾散尽,黑暗消除,红日懒洋洋钻出云层,俯视着苍茫大地,见证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经过一夜的倾诉,二老波动的心情被对方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