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爵站在天梯之巅,将高景驰拿着锦盒的手高高举起,遥望着他脚下的热土,这曾是他的江湖,他的天下。
而今,他将化为尘土,与自己的江山、与自己的宏图霸业一同交于后辈,与之一起交替的,还有他这一辈子的遗憾。
手缓缓滑落,倒在身后坚硬的石地上……
“咚——”
“爵爷!”
一阵惊天动地的恸哭,与不断敲响的战鼓,在民国二十二年农历七月初四的头陀山之巅上,为上海滩画上了一个长长的破折号——
曾经轰动大上海的傲虎堂帮主,卓爵——谢世了!
高景驰眼眶通红,鼻子一阵酸胀,但他强忍住。他抚了抚手里的锦盒,用干净的衣角,细细擦拭着上面的血迹,然后高高举过头顶。
“傲虎之威,匡扶济世!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猛虎一般的目光扫视着他脚下臣服的人们,黑压压的一片。今日,都将成为他的子民。
数百人正庄重地仰望着他,这个面若冰霜,看着这个心思叵测的高大男子。
大风吹起他如丝般柔软的刘海,露出肃杀的黝黑目光,眼神里复杂难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透露着风霜和沧桑,牙关咯咯作响。
高举的锦盒闪闪发光,与随风招摇的黑色锦旗一起,交相辉映。
“恭喜新帮主!”不知是谁带头喊起来。
“恭喜新帮主!”于是,数百人纷纷屈膝跪拜。
“恭喜新帮主!”
这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刻,也是上海格局大变的时刻,高景驰看着他脚下的锦绣山河,烟波浩渺,如诗如画,也许从此,这便是他高景驰的江湖。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微笑如此微妙,脚下跪拜的人们全然没有发现。
住持道宣法师,与寺庙的僧人,将卓爵的尸体抬回厢房里,做了超度,再决定择日将其火化。
此后,众人心情沉重地吃了素斋。吃饭时,大家分外安静,似乎全然没了胃口。
趁着众人默默用餐之际,高景驰独自一人走在硕大的头陀山之巅。
浩荡天地之下,风萧萧、沙漫漫。
他巍峨地伫立着,手里握着一只信鸽,淡然地将一卷纸绑在它的脚上。
一伸手,白色的信鸽扑腾扑腾,穿过浩瀚苍穹,峨峨高山,然后不见了踪迹。
在这大上海,兄弟之义,儿女之情,一念是仇恨,一念是谅解,多少事情,都无法简单衡量。
罢了,就这样吧!他叹了口气,往寺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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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大上海闹市区。
街头的市井们,手里拿着报纸交头接耳,一张硕大的案发现场照片,在上海各大报纸上纷纷刊登出来。
照片的地点是外白渡桥下的泥泞陡坡,有一名约摸三十岁的男子,仰面倒地,太阳穴中弹。
新闻标题是《华氏疑遭神秘枪杀,丁氏巨款不翼而飞》,内容大致是:
昨晚时,侦察队于外白渡桥下发现一名男子的尸体,经身份确认,为华强无误。
该男子左太阳穴中弹。尸体发现时大约离死亡时间是4到5小时。他身上携带着几份丁氏董事会的绝密数据资料。而身上唯一佩戴的钥匙,也可以开启华公馆的大门。
目前警方未查到有关巨款的去向,本报会继续做跟踪报道。
人们正指指点点,一只白色信鸽从街道上方飞过,穿过繁华的闹市区上空,从座座高耸的摩天大楼中轻巧穿过,在一座皇宫般的建筑上不断盘旋下落,最后俯身飞下,稳稳落到一个站在庭院里的黑衣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