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县王君府。
“哎,杏儿,你听说了么,最近咱们这儿可是热闹的紧!”一十五六岁的姑娘小声地同自家姐妹嘀咕着。
“你是指府里的那位大爷?”那被叫做小杏儿的姑娘,听到这话,立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还算新鲜事啊,那晚袭击县衙的人,摆明了不就是针对他么!尽管老爷千叮咛万嘱咐,你想想这么多张嘴,谁敢保证个个都有把门的?你说说,这么好的官老爷,怎么就这么遭人恨呢?我都不敢想象,他若真在咱们这儿穷乡僻壤出了什么事,怕是阖府上下都不够抵人家一条命的!也辛亏菩萨保佑啊!”说到这儿,小杏儿还长出一口气。
“臻儿,你说,他要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该多好啊!有这座大佛在,你没看舅老爷多久不敢登门了............”
“是啊,有强龙在这儿卧着,哪个蛇鼠敢不心惊?只是梦总会有醒的那一天,咱还是老老实实地伺候人吧!万一人家哪一天走了,咱这贱毛病改不了,可就是一顿板子了。”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有人听见咱们在这儿嚼舌根子,只怕徒增祸端!”
偌大的院子里,自是容得了两个含苞欲放的少女说悄悄话的,在她二人离开不久,郭威与司马信就出现了!
郭威见院内空无一人,不由地感叹,“当真冷清啊!”
司马信自然是能听出郭威的弦外之音的,可一时间他却无话可说,只得自顾自的擦拭着院内的圆石墩。待擦拭干净后,他赶忙地朝郭威招手,示意他可以坐下了。可人家偏偏不领情径直坐到了地上,接着又抓过一把草塞在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怎么在这儿待烦了?比我们着急地人多的是,这时候动是动,不动还是动,与其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做一时的缩头乌龟也是不打紧的。你看啊,这次视察二郡,怎么感觉都有代天巡狩的味道,就凭此就不知有多少人给咱们下套呢!一个武将做文官的活,想想都觉得可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世道大乱了呢!”司马信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着。
对于司马信的见解,郭威又岂能不清楚?可是他却不能说些什么,相反还要装出一副急功近利地样子。他能告诉自己的亲信,自己马上就要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朝廷指挥了么?他能说我们停留在大兴县是为了给周不悔的家眷逃离帝都一个缓冲地机会么?不是他不相信司马信,实在是在王府的计划里,经营西北不到最后绝不能轻易泄漏。
“阿信啊,你说周大人提前到了江都会如何?”郭威不愿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及时的掌握了主动。
对于周不悔,司马信很早地便做了功课,他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不过是个和稀泥的人物罢了!”
“和稀泥?”听到司马信对周不悔地这个评价,轻声笑了笑,接着又问道,“既然所有人这么了解他,那皇帝陛下派他与我们同行作甚?是替我们擦屁股,还是顺势恶心我们讨好帝都国境内的世家大族呢?你说,这事可不可笑?自打出了大兴城,我还是不知道皇帝的意图何在?论资历朝中适合办这事的多如牛毛,说到底不过是是把我当作一把刀罢了!夜壶想用的时候就用,哪一天嫌臭了就把我丢在一边。若我郭威是十余年前没有脑子地牧童,今天就算让我当狗,怕是也会屁颠屁颠的,可是既然傻子已经开了窍,他还能只会咋咋呼呼么?明知道是件得罪人的差事,我既然也已经清楚要当一回针砭时弊地华佗,可为什么我不能做些手脚呢?他们那些高高在上,整日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畜生,有什么没有理由看清自己的面目?”
司马信对于郭威的处境,一直是自认为看的透透的,“威哥儿,这一次咱们应该丢些包袱了,一个郭青天的名号就给我们造成了那么大的被动,单纯地想要做一个清官,对当今地局势是没有一点作用的。咱们什么时候也能心黑些?咱们这些班底,说句于你大不敬地话,你我都是出身底层,比魏无忌、白天,乃是徐不为,更清楚帝国底层究竟是什么样子!奥,对了,可能你的郭家庄是个世外桃源,但在那十年里,至少你学会了圣人的胸怀天下,这才有了你打击李忠金一系列的为民举措。或许今天这些在当时看来出于本心做的事,慢慢地对我们而言成了一种政治资本,这也算造化弄人啊!”
风嗖嗖地刮过二人的耳际,入秋了,天气渐寒,到了江都、余杭怕是再也感受不到了!
“如果我说同样的问题,魏胖子一样与我讲过,你信么?”郭威将咀嚼了半天的草沫子给吐了出来了!
‘哗’地一下,司马信猛地做了起来,“那个死胖子有这样的觉悟?他该是个武夫才对.....................”
“司马信啊,咱们此行我若记得不错,应该会路过你的家乡,古语常说,富贵不还乡如那锦衣夜行,今日你虽没有做到人人敬畏,但与我一样,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你说要是回到下邳,遇到不公,你的家乡人眼巴巴地望着你时,你该怎么办?为了达到政治目的,我们是应该不择手段,可是今天我还是做不到啊!”
说完这话,郭威只觉得一阵恶心,他心里忍不住发笑。可怜身边人一个个地为自己费尽心力出谋划策,他还故意装傻充愣。他在尽可能地学会口是心非。其实就在前段时间还张嘴闭嘴地高喊,心系苍天百姓的人,早就变了!他曾埋怨过那些所谓叫他青天的人,那些曾拿着他用骂名换来生存机会却又翻过脸来骂他不是人的人,在他眼里,无辜的百姓可怜到做了任人操纵的木偶。
他郭威此行还要做那看不见不平大声呼喊的人,不过不是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而是为了自己。一切只为了实现更高层的理想。明知不可为偏要做那钻牛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