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潼阳关关口,嗜血秃雕盘旋在半空中戾声鸣叫,乌漆色翼羽下,几百号身穿黑衣的神秘军队正缓步前行。
“头儿,眼看冬天就要到了,这潼阳关鸟都不来这拉屎的地方让您过来守着…小的这心里头想着都憋得慌。”
最前方,一张尖嘴猴腮的脸绕着青麒麟坐骑上的铠甲汉子打着圈儿地转:“像您这样的大功臣被派发到这样的荒凉之地也确实有点…”这矮个子跟班看了看领头的神色,眼珠子打了个圈才低声继续道,“…委屈您啊。”
“矮子刘你又在胡说什么?”身后有人开了口,听声音应该是介女流,蒙着黑色面纱,相貌难以看得真切,“我警告你可别耍什么小聪明。”
矮子刘听了识趣地不再吭声:这女人可是宗主大人亲自选的副将军,而且她可是正宗的五星灵皇,半只脚踏入灵宗级别的人物,就算不服也不能当面将她给得罪了。不过,要是有机会能借别人的手除掉的话…哼哼…矮子刘暗自冷笑,在心里头打着小算盘。
“天色不早了,你们加快点动作,将蓬帐支起来,今晚先在此地休息,明早开工建造地下军营!”
铠甲将军大手一挥,数百名黑衣人便开始活动起来。
在潼阳关不远处的一座荒山山腰,灰衣人此时已经摘取了灰色遮面帽,一张年近半百的面容上满是疑惑:在主子旁边站了半天了都不曾听得他说一句话,这是要放任这群巫师不管不问吗?不才思前想后,决定硬着头皮上前:
“要出手吗?…”
苏青这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急什么。等他们帮我们打理好落脚处以后再牺牲才有意义啊。”
不才恍然大悟:“您是想…”
“恩。”苏青转过身,“死得其所。”
不才叹了口气后又道:“主子这次回来以后变化不少,更加沉稳干练,相比之下,我这糟老头子倒是显得有些心急了。”
“呵呵。”苏青弯了弯桃花眼,“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我从小崇拜到大的、最有谋略的伯伯呢!”
“不敢当,不敢当呐!”不才抚着胡须,满目都是喜悦,“老奴能得到主子的赏识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攀亲带故那可做不得。”
“哦对了,这潼阳关如今怨气依旧未消,主子您确定要将两百名灵师死士安置过来吗?”
不才看苏青眉头微皱,便又添了一句:“不才是怕被人钻了空,坏了大事。”
“无碍。十天内,他们会替我们将所有的阻碍全部清除,等着看好戏就行了。”苏青理了理衣衫,“你先下去放个口风,注意不要暴露了身份,这帮人中有我的旧相识,修为应该在四星灵宗、中阶毒师以上。我随后要回竹泉山村一趟,你自己小心。还有,明日午时竹泉后山,带无痕来见我。”
“是。”不才低下头,左手挥起一团乌色转进了衣襟,此时他已经成功地伪装成了巫师模样,长帽垂下,将他的面容再次遮掩。虽然不才上了年纪,但身手依然敏捷,不过眨眼间功夫,这黑色的身影就已经闪现在荒山脚。
“哎,听说潼阳关是曾经一座野骨坑,这里的怨气大着呢!”谁也没有注意到黑色的队伍里多了这么一个身形,“宗主该不会是想拿我们来当替死鬼的吧?”
“啊?不会吧…”
“不可能的事!”另一个黑衣人凑上前来,指着最前方指挥军队的蒙面女道,“看见她了吗?人家可是宗主的贴身侍从的大统领,若这儿是个陷阱,宗主能舍得下这么大的手笔?毕竟我们也是他费心思培养的,他怎么可能拿我们二百多位中阶毒师的性命来开山?”
“这可说不准,现任宗主不过只是一星灵宗,如今大宗师在闭关修炼,像这么大的野骨坑他恐怕可没本事消灭。”不才压低了声音,“你们难道不知道潼阳关的事?”
“潼阳关能有什么事啊?这儿离古城不过五十来里,要是有问题,那儿的人早跑了,还能在那住这么多年?切~别自己吓自己,老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灵火杀人的!”
不才同那个黑衣人筑好木基,身子往前挪动了一番,趁没有人注意,顺手将一粒火红的丹丸扔进了帐子里:
“唉,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啊,这潼阳关虽然离古城很近,但毕竟隔了一座大山呐。还有啊,你们难道不觉着奇怪吗,这么多年了,这关口还是寸草不生,蹊跷啊…”
“哎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呢,好像确实有问题啊。”另外一个也啧啧道,“兄弟,你给说说看,这里头有什么故事啊?”
不才故意扭头向四周探了一下,随后才小心翼翼道:“这儿曾被我们的宗师灭了一个大家族,晚上出手,杀人无形,连婴儿都没放过,可惨了,那个叫血流成河啊…后来,有人发现……”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蒙面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群围在一起的兵头儿。
“没,没…”
“我们在讨论什么时候去古城楼子里转转呢,听说古城美女多而且有料的很,”不才故意挠了挠头,“我们也是有需求的嘛……”
“哼,低能。”
蒙面女将军冷笑几声,不屑道:“动作麻利点,不然就把你们扔去喂血红蛛!”
“是是是!”不才忙谄媚地点头。
“干活干活,但愿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吧!走吧干活干活……”不才看着那个女人离去的身影,暗自冷笑。趁周围这会儿已经没人关注自己,这个身影如同来的时候那样,离开时也没有一丝声响。
次日
竹泉山山脚下,一圈栅栏依偎着荆木将古色古香的木屋围绕,一片安静而祥和。清晨的微风吹进木窗,送去阵阵檀木幽香。
并不是很大的厅堂里,舅侄三人面对面低头用着膳,空气似乎有些紧张。要是平日里,单单是泠儿就绝对不会这样安静地坐在凳子上。
“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古遥放下碗筷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不知道。”
上官轩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复杂,“阿遥,你照顾好妹妹,不要接受决斗比赛,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要逼迫自己修炼晋级,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只要你们两个好好地在玄界大陆上开开心心地长大成人,我……”
“我们不会开心!”泠儿的双眼已经蒙上了厚厚的水雾,大声冲上官轩吼,“臭老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玄阳城…我们还未成年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你一走有一年呢!”
“…你不要再哭啦,和阿遥哥哥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又不是回不来了。”上官轩说完便拿上包袱抬脚踏出了门槛,留下两个小小的身板和无助的目光。
上官轩咬牙一路快步出了古城,在城门口停下步子,慢慢回过头来望着这座他生活了九年的地方、这个他看着阿遥长大的地方:
“还真是有些不舍啊……”
仇恨会蒙蔽人们的双眼,使他们忘记世界上还有阳光明媚和幸福温馨。也许从九年前的那个如漆的夜晚开始,这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就已经烙上了复仇的印记,而且,永不回头。
不过年幼的古遥可能不会知道,舅父说一年内一定会回来的许诺,只是安慰他们的谎言。
“古遥…”泠儿还是大声哭了出来,“这一年我们怎么活啊……”
“……”
“…你怎么不说话…”泠儿扯过古遥的衣角,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珠,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望着他。
“我会烧饭洗衣服你放心好了。”
泠儿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眼圈红彤彤地嗔道:“被人抛弃这么伤感的画面你能不能别破坏氛围。”
“泠儿你还记得吗?从小舅父就说在我们耳旁叨咕,说等我长大了修为达到灵师级别的时候,他就带我们两个去魔兽山脉历练,然后去玄阳城拜访一个故人。可惜韶年礼过后,他就再也没提及此事,也不再督促我习武修炼…
我知道在玄界大陆上,没有灵力几乎就是个废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明明做得比他们好,可到最后竟然连灵力都没有。他们能进武院修习,而我只能在童功园做做杂务。
昨天若清姐姐要帮我温习功法,就算你不帮我解围,我也不会答应的。她不知道,童功园根本没有正规导师教学,周围的同学也都对修行不感兴趣。我在那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替灵筑厂搬砖炼铁……”
“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泠儿简直不敢相信。古遥从来不说谎,原来是因为他把事实都吃进了肚子里,独自品尝苦辣。
“因为我是男人。”
古遥稚嫩的脸上写着一本正经。随后,他向泠儿伸出手掌,一副小大人模样。
“干嘛?”泠儿显然不明白古遥要干什么。
“木盒的钥匙。”
舅父有一个箱子,听他说是由千年玄铁木制作,很难得。可是舅父从来都不跟我们分享这个宝贝,他自己也很少打开,不过他会对着这个盒子发呆。
古遥心里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舅父这些年拼命修炼,一刻钟都不肯浪费,而这次闭关出来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早起为我们做饭洗衣……原来是因为他今天要动身去玄阳城。
古遥想到这,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与无奈。
“好像在老鼠洞里,我去给你拿。”泠儿吸了吸鼻子,托着脑袋瓜笑了:“你该不会是要偷看轩老头子的秘密吧?”
古遥扯扯嘴角:“察看。”
“别装高冷,小心遭雷劈!”泠儿白眼回应着,俯身摸索出一把铜黄色的钥匙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