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望开口言道:“解决之法,自然是有,眼下只凭二位的态度。”
秦天佑问道:“此话怎讲?”
“老夫知道你们的一位伙伴被陛下定位人质,空有自由身,然其生死也全凭陛下的一念之动。”李道望看了看面前的秦天佑,又瞧了瞧了靠在墙边的旭,笑道:“心系同伴的生死难能可贵。秦队长、旭护卫,你们所担忧的无非是,陛下能否兑现诺言。其实二位只要一心忠于陛下,为陛下尽心效力,陛下仁德圣明,岂会食言?”
秦天佑苦笑着:“李大人,并非我等不信任陛下,而是陛下信不过我们吧,不然也不会以浩仔为质,进而要挟了。”
李道望听了这番话后十分恼怒:“大胆!秦队长勿要再出此忤逆之言,否则老夫即刻就走,绝不逗留片刻。”
秦天佑绝没想到李道望对王会如此忠诚,眼里居然容不下半点沙子,只好安抚道:“刚才是在下口无遮拦,还请李大人息怒。正如大人所说的那样,我和旭都很担心浩仔的安危。我们也明白,要想保浩仔周全,唯有听从陛下差遣,这一条出路。只不过,在那遗迹中所发现的……”
还没等秦天佑把话说完,李道望便摆手制止道:“秦队长,老夫对你们在遗迹中所发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老夫所要的是,你们能全力配合陛下,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届时你们同伴的安危自然无忧,这一点老夫可以向你们保证。”
旭目光淡淡的扫过,说道:“就凭你?”
李道望朝天一笑:“虽然陛下高高在上莫不能测,可老夫也算常伴陛下左右,对陛下的脾性自然有些熟知。只要秦队长给个承诺,应了此事,陛下那边老朽自然会去开说。”
秦天佑见他开口一个“陛下”,闭口一个“陛下”,显得极为恭敬;说及对王的熟知时,又显得自信满满,不像有假。心中暗自盘算:“这李道望也是朝中元老,为何对这事如此上心,不仅仅是他,就连王也是如此。据我所知,王从未出塔半步,而这次先派重兵缉拿,后又亲现幻影而至,可谓用尽手段,难不成在神迹中的发现,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道望见秦天佑迟迟不回话,便连忙追问:“不知秦队长意下如何?”
“噢,噢……”秦天佑正想的出神,已完全忘了眼前之人,回过神来客气的答道:“如果李大人能说服陛下,我等感激不尽。至于陛下交代之事,也会全力而为。”
秦天佑这番话说的实为巧妙,看似答允,但对王所交代的事,只说“全力而为”,并没有限定时间,如果可以,他非常愿意实行“拖字诀”,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平日里这等话术怎么瞒得过老奸巨猾的李道望,可如今急功近利的他,并未察觉,当下极为欢喜,言道:“哈哈,只要有秦队长的允诺,一切都好办。时已近晚,老夫也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秦天佑双手抱拳答道:“李大人费心了,恕不能远送。”
李道望朝着门口走去摆摆手道:“不必来送啦。”出了小屋,就朝通天阁行去,走在石板路上,心中一阵琢磨:“没想到秦天佑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事情太过顺利,反而令我感到不安。不过,为了自己的阳寿,即便有险,也值得一试。陛下那边我也得去通报一声,也好让陛下知道秦天佑的意愿。陛下高兴之余,定会为我延寿的。”想到此处,李道望更是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小屋内,旭斜靠在窗边,望着空中那轮明月,问道:“那李老头会入套吗?”
秦天佑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榻之上,答道:“或许。刚看他的神情中透露喜悦,不像是假的。”所谓的“套”,其实是秦天佑希望能借李道望之口,向王传递自己愿意合作的态度,借此好多争取些时间,想出脱身之法来。
旭接道:“李老头太过圆滑,倘若他不入套,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不然我们太过被动了,浩仔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秦天佑朝着旭撇了眼,反问道:“噢?你平日里对浩仔爱理不理的,今天怎么反倒是如此关心起来了?”
旭回以狠狠的眼色,并没有接话,而是选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凝神练气。见旭如此,秦天佑不禁心中暗笑,直言道:“全当是对浩仔的历练吧。只要我们这边不过激,浩仔也应该是安全的。怕只怕……”
“只怕那王,已经对浩仔下了毒手吗?”
“王暂时还不会对浩仔下手,而我担心的却是浩仔本身。”
旭大为疑惑,说道:“浩仔……本身?”太多的疑问摆在旭眼前,本想一问究竟,但见秦天佑不愿详说,只能压抑着心中困惑,猜测着:“莫非在我认识他们之前,浩仔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秦天佑呆呆的望着房梁,心中回往过千,片刻后,叹道:“哎,现在去想那些也无济于事了,还是先睡吧,养足了精神好对付明天的事。”
然而他的这番话,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觉得些许奇怪,秦天佑将目光投向旭的方向。只见后者安坐在椅凳之上,泰然不动,徐徐生威。秦天佑双眼微眯定了定神,又仔细的望去,只觉胸口徒生闷气,心中念道:“好你个旭,才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李道望匆匆行至通天阁,面对王卑躬言道:“启禀陛下,臣已用激将之法,命刑煞天前去调查,臣料明日他便会动身。”
王背身而立,俯视大地,说道:“李爱卿,今夜奔坡劳碌,煞是费心了。”
李道望背脊发凉,迫于王威,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坦言道:“谢陛下关怀,臣惶恐。适才与秦队长交谈,劝其全力配合陛下。”
王依旧俯望大地,像是在听,又不像在听,只是平静的言道:“嗯。”
见王并没有反对,李道望心生侥幸,决定赌上一赌,继续补充道:“秦天佑提出条件,只要能保证那名同伴的安危,事成之后饶其不死,他必将竭尽全力为陛下效劳。然而微臣以为,秦天佑这话不可全信,但常言“狗急亦能跳墙”,微臣只怕那秦天佑会从中作梗,阻扰陛下。”
王依旧背身而立,依旧望着,依旧没有说话……
李道望道:“依微臣愚见,陛下不如现行答允,以安其心。后观其行,再定奖惩亦不为迟。”这个法子李道望觉得两全其美,即可让秦天佑安心的为陛下尽心尽力,又不失了最后的筹码。躬着身子洋洋自得,静等王上的嘉奖。
然而李道望等来的却不是王上的嘉奖,而是体内气血翻腾、五脏干裂,一阵干呕硬是将鲜血吐了一地。
王仅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言道:“李大人如今管的可真够宽的。”
李道望面容失色,已知触怒王威,俯首连叩,连连哀道:“微臣不敢,恳请陛下恕罪,微臣不敢,恳请陛下恕罪,……”这两句词,在李道望口中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说着。
“李爱卿如果嫌命长,就与本王直说。”
李道望正想求情开口,忽然觉得身体力气全无,开口说话都成了困难;原本那精瘦的身子,变得萎靡干枯,脸上皱纹也渐渐浮现。衰老致死这是李道望最害怕的,想活命,想延寿的念头已是成了执念。竭尽浑身力量吼道:“陛下,臣知错,恳请戴罪立功!”
衰老的迹象慢慢停止,可眼前的李道望已从精神抖擞的老者,摇身变为干瘪无力的老头,苟延残喘。
李道望再次拜叩:“多谢……陛下隆恩,多谢陛下隆恩。”
王的口吻平静如水:“退下吧,好生休息。”
“诺,微臣告退。”李道望面向王,一步步向后退出通天阁。
李道望步履阑珊沿着阶梯一格一格的朝塔下走去,面如死灰,心中又是万般恐惧。随着阶梯盘旋而下,眼前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深,如无尽头一般,他从未觉得这塔内的阶梯是如此悠长与黑暗,心中五味陈杂:“我的一片忠心,为何会让陛下突然大怒?就算我无功,那也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啊。陛下,你夺了我的阳寿,却不告诉我还能活多久……这是要我在苟延残喘中度过每一天吗?李道望啊李道望,你生命的尽头会在何时呢?是下一步?还是明天?还是后天呢?呵呵,呵呵呵……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李道望感觉每跨出一步,都宛如有千斤重,“咚!咚!咚!”的脚步声在他听来更像是催命曲。
忽然间,李道望停住了脚步,身体一动不动,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对!只要我能将功补过,陛下一定会宽恕我的。对,没错,眼前就有一个戴罪立功的绝好机会!”心中似有十足的把握,行走的步伐也变的轻快起来。
这一夜,有人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这一夜,有人酣卧于榻梦回千绕。
这一夜……然而这一夜,依旧短暂,匆匆而逝,可对有的人,却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