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政策规定,从新的一年开始,普通员工的揽储基数是叁佰万元,完成这一任务,可以领取全额基本工资,超过部分按原定比例提取绩效工资。但是,如果没能完成揽储基数,基本工资将下浮百分之十。
经财务部门测算,如果这两项指标得到全部落实,以上一年度的存贷规模为计算基准,全联社用于绩效支出的成本将至少下降百分之二十,总体成本将下降百分之二十五至百分之三十。
这一政策对田秀英和小梅这样的员工毫无影响,对那些完不成基本揽储任务的员工,影响可就大了,如果基本工资下浮百分之十,这些员工的收入又将下降一大块。
不可否认,政策对绝大多数职工是公平的,收入与贡献成正比,按劳取酬,多劳多得。对那些缺少社会资源,贡献微薄的人,收入自然就少,不过这怨不得别人。联社职工们大都能理解政策的初衷。
新政策在实施过程中的影响非常正面,就连那些揽储能力很弱的员工,对政策本身也挑不出什么不是。
然而,完美无缺的事物在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追求完美无缺只是一种理想,标榜完美无缺,要么是王婆卖瓜,要么是自欺欺人。
滨海信用联社的新政策,目的在于激励上进,鞭策慵懒,弥补漏洞,既兼顾了单位利益,又照顾到了员工的关切。
但是,绝对公平是根本不存在的。新政提出来以前,它的决策者就为它植入了不那么纯正的基因。
联社下属的城区办事处和直属营业部,是朱建怀经营过多年的老根据地,在他任上和他到联社领导班子任职以后,朱建怀先后将他的多名心腹和圈内人,安排在这两个基层单位做管理人员。
这些人包括营业部的内勤主任、人事经理、后勤经理、复核会计和城区办事处的外勤经理、后勤经理、复核会计等,他们的基本工资定位很高,根据不同的职务,是普通员工的一点五至两倍。
这些身处近水楼台上的人,即使他们业绩不佳,没有业绩提成,只拿基本工资,也比那些业绩处于中下游的普通员工的收入高出一大截。
营业部人事经理小张,是朱建怀在沙河屯信用社工作期间一位同事的女儿,四年前从一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毕业,学历为专科,毕业那年通过考试和她父亲与朱建怀的关系,顺利进入滨海信用社。
按招聘规定,小张应该被分派到农村乡镇办事处,说来也巧,这小张与朱建怀的一个旧时相识长得有几分相像,这个人便是他多年前在“泰峰大酒店”认识的那个叫宋佳琳的服务员,十几年过去了,朱建怀对她的模样还有印象。
小张在营业部干了一年柜员,第二年就被抽到办公室做综合管理,去年被提为营业部人事经理。
小张的老家在农村,虽然她父亲是信用社的老职员,但一直住在农村的老家,小张在城里几乎没有什么社会人脉----朱建怀除外,基本揽储对她来说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激励政策实施的第一年,她基本没有业绩。第二年实施新政,所有员工都有基本揽储任务,中高层管理人员也不例外。小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年终也没能完成任务。
按规定她只能拿到百分之九十的基本工资,绩效提成一分也没有。就是这样一名基层管理人员,在没有绩效提成的情况下,她的收入也比普通员工高不少。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和小张同时入职的小陈,大学本科毕业,一直是营业部的普通职员,但小陈的同学众多,父母虽不是社会名流,却也有不少亲朋好友。
小陈完成基本揽储任务绰绰有余,基本工资无忧,业绩虽不算多好,却也有中等水平。他努力工作,加上亲朋同学的鼎力相助,最终,算上基本工资和业绩提成,其收入还是不如只拿到百分之九十基本工资的小张。
城区办事处的后勤经理老马,年龄只比朱建怀小几岁,他于三年前通过关系调入滨海信用社。
据说这个老马是市银监局某位副局长的小舅子,有了这层关系,朱建怀本来就想在工作上给予老马一些照顾,要不也不可能把一个只有中学文化水平,且年龄较大的人安排在城区办事处。
老马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不以自己有上层关系自居,而是主动与朱建怀套近乎,在员工们面前也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
老马对具体金融业务根本不熟悉,年龄偏大,学历又低,现学还很吃力,朱建怀安排他做城区办事处的后勤经理。虽然这个职位早就有人惦记,朱建怀最终将其给了老马,这既让老马得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还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拿到一份高薪。
别看老马念书不多,但脑子特别灵活,联社主任把他安排到这个位置,他内心十分感激,千方百计要报答朱建怀的恩德。
前些年老马跟一位民间人士学过几天易经,对周易八卦有所了解,这些年来偶尔帮人看看风水,算命择字,挣点小钱。
他听说朱建怀要搬新家,便主动找到朱建怀,告诉他新家的摆设很有讲究,搬家前最好看看方位。
朱建怀表示自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老马自告奋勇,让他不必操心,只需给家里人打个招呼就行。
周末休息时,老马带着罗盘来到朱建怀那三百多平方米的高档别墅。敲门进屋后,老马自报家门,石凤玲已经知道他的来意,因为头天晚上朱建怀已经告诉石凤玲,礼拜六上午有人去新房看位置。
老马让石凤玲只管去忙自己的,凤玲也没和他客气,就去和雇来的清洁工一起打扫卫生了。老马楼上楼下,挨个房间转,手里捧着罗盘,认真查看方向,对于卧室和客厅,他看的格外仔细。
全部测量一遍,用了两个多小时,他拿出自带的记号笔,在每间卧室的地面画出了床的安放方位,客厅里画出了沙发茶几的摆放位置,餐厅里标画出餐桌的方位。
做完后,老马给朱建怀打电话,告诉他将来搬家时,大件家具按他标出的方位放置,朱建怀在电话里感谢了他。
老马捣鼓的这一套,朱建怀也是将信将疑,没拿这当回事,家里搬新家前老马主动提出来要去帮着看方位,他不好拒绝,不管怎么说,人家总是一番好心。
一次去城区办事处检查工作时,朱建怀抽空与老马聊了几句,见他说的头头是道,朱建怀觉得有点道理,他让老马抽时间去他办公室看看。
又是一个周末,朱建怀没有休礼拜,趁机关人少,他让老马来他办公室。老马带着罗盘骑上电动车,从家里来到朱建怀办公室,他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进门后只和朱建怀打了个招呼,简单寒暄两句,就开始自己的工作。
朱建怀没有起身,埋头只顾自己手里的工作,并不关注老马的一举一动。
老马手捧罗盘,煞有架势地在朱建怀办公室先顺时针转了几圈,又反时针转了几圈,接着站在正对门口的办公室中央,又手捧罗盘分别向东南西北方向走了几步,这一系列动作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
末了,他来到办公桌前,“朱主任,我看完了。”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朱建怀抬头看着老马,问他办公室的摆设有没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