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碰杯后,各自喝了一大口。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
“味道怎么样?”郑实等景雪把端上桌的几个菜都尝过之后问道。
“呀!真的不错嘢。最好的是这个麻婆豆腐。”
“是吗?为什么?”
“越简单的菜越难做好啊!也越能体现厨师的水平。你有没有注意过?十个厨师做这道菜就是十种味道,都不一样。好吃和不好吃,只差那么一点点。可是就是这一点点,大部分厨师一辈子都搞不明。”
“哦!还别说,好像是这样!”
“就说这个麻婆豆腐。正宗的味道一定要麻、要辣、要鲜、要香,还要酥、嫩、滑、烫。对用料和火候要求是很高的。这家的调料应该是从SC来的,厨师的刀工不错,炒菜的火候把握的也很好,所以菜的味道和口感才能不错。那个酸菜鱼的味道也很正呢。”
景雪的点评头头是道,令郑实不住点头称是。
“如果不说你是学画画的,我一定以为你是个厨师呢。”
“是吃货噻,超级版的吃货。快动筷子,这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低下头,专心地大吃起来。郑实不是很能吃辣的人,不一会儿便被这又麻、又辣、又烫的几道菜热出汗来。他不由得吁几口气,再用冰镇的啤酒压压口里的火气。
“你们北方人可真不能吃辣!对我们HN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辣。我们那儿的菜才是真正的辣。”景雪一边大嚼一边说。
“小雪是HN人啊。HN什么地方?”
“星沙镇,就在CS市区边上。”
“哦,我去过的。那儿有几家做工程机械的企业。我去参观过。”
“是吗?是有好几家,都很大的。我爸爸以前就在中联上班的,是工程师。”
“是吧。现在还在那儿工作吗?”
“我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景雪淡淡地说,脸上浮现一丝难过的神情。
“对不起啊!不该问这个。”
“没事的,都这么久了。上高中那会儿心里很不适应的,一想起他就会偷偷地哭。如果爸爸在,也许我能考上一个BJ的好学校。”景雪惆怅地说。
“家里还有谁吗?”
“妈妈和弟弟都在啊。我弟弟超可爱的,现在大一都读完了了,在北大,厉害吧?”提到弟弟,景雪脸上立即充满了幸福和自豪。
“是吧。长得一定很帅!”
“哈哈。那是必须的。我爸妈是一对金童玉女,年轻时远近闻名的。他长得很像我妈妈,白白净净的,标准的小鲜肉噻。好多女孩子都在追他,哈哈。”
“那你长得像谁?”
“我既像我爸,也有些像我妈。可能像我爸多一点。”
“女孩儿随爹。”
“应该是吧。咦?怎么都是你在问我?好像审查似的!”景雪突然把筷子往布碟上一搁,用两个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坐直身子。
“该我提问了。”
“好!我一定坦白。”
“你真的是单身吗?”
这问题问的出人意料,郑实怔怔地看着对方心里冒出一串问号。
“你怎么知道这个?”
“呵!看来真是喝多了!那天送你回酒店,你自己告诉人家的,忘了?”
“哦!对,对。”郑实嘴里应付着,心里使劲回想自己还说过什么。妈的!那天喝多了,不知都胡说了些什么!他恨恨地想。
“你们这些成功人士啊!就会跑到外边冒充单身,骗小女孩儿。家里的老婆多好啊?记着,糟糠之妻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
“可我确实是单身啊!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发誓!”
“切!都什么年代了?你这誓发的太不真诚了噻。”
“那我向伟大领袖涛哥发誓。”
“哈哈!你可真滑稽。”
“说正经的。我可没说瞎话。又不是没有合法的凭据,如果需要有机会可以出示一下。”
“好了,好了!我信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和有家庭的男人有工作以外的交往。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哦,这个原则很好!现在做事讲原则的人可不多了!”郑实说完,很有深意地看了眼景雪。
“我爸妈一直很恩爱。打从我记事起,就没见他们红过脸、吵过架。爸爸走了,妈妈一个人带着我们姐弟俩,也没再嫁。好多人给她介绍,她连见都不见。就是我们姐弟俩都上学出来了,她也宁愿一个人。其实,我妈妈到现在才四十三岁多一点,还是个大美女呢。和我站一起,她像我姐姐。”景雪悠悠地诉说着:
“婚姻就该是我爸妈这个样子,牵手了就是这辈子和下辈子,你说呢?”
郑实被景雪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心中一阵惆怅,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默默地望着她。景雪被他的注视搞的不好意思起来。
“你干嘛总是这样看着人家?”
“因为你很好看。”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只看女人的脸蛋?只要脸蛋好看就什么都OK了?”
“当然不是!如果是选择自己的终身伴侣,内心比外表更重要。对我来说,单纯、善良的内心,坚强、柔和的性格,还有共同的志趣和爱好都比脸蛋重要。”
“什么是坚强、柔和的性格?到底要坚强还是柔和,这里自相矛盾噻。”
“不矛盾啊!水利万物而不争,水是柔和的吧?但滴水可以穿石啊。水的坚强是深藏在柔和的外表之中的,对吧?”
“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男人更看中女人的外貌。你也一定是个外貌协会的会长。”
“呵呵。男人和女人初次相识,对性格啊、志趣啊、为人啊,都不了解,能够感知到的只有对方的容貌和声音,所以被漂亮的或者英俊的容貌和幽默的智慧的谈吐所吸引是很正常的啊。举个例子,如果那天晚上去洗手间呕吐的是一个头大脖子粗一脸横肉的黑社会老大一样的人,你会去帮助他吗?”
“嗯,应该不会。躲还来不及呢!”
“你看。你不也是外貌协会的?”
“嗯,就算是吧。咦?怎么又成了你提问?该我了。第二个问题,你是离了婚呢?还是一直这么单着身?对了,还有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吗这是?”
“呀,快如实回答问题。”
“到今年冬天我就三十八周岁了,估计比你要大个十六七岁吧。我有过一次婚姻,可惜没能像你的父母那样牵手到底。”
“哦,多可惜啊!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上初中。他应该管你叫姐姐,呵呵。”
“儿子跟着你?”
“没有。我的工作让我四处奔波,没办法照顾他的。他跟着妈妈在Q市生活。”
“你呢?现在在BJ生活?”
“是啊。可是每个月会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全国各地跑。我负责给公司买地,所以哪里有土地信息就需要到哪里去实地考察,去和政府接洽、谈判。”
“那该有多好啊!天天公费旅游。”
“呵呵,哪像你想得那样好!大部分土地都在城市的新区或郊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整天风吹日晒一身土,很辛苦的!再说了,出公差,行程一般排得很紧,还有时间旅游?”
“哦。原来这么悲惨啊!”
“这世上哪有轻轻松松就能赚到手的钱呢?”
“是呢。我在我们那儿辛苦一个月才能挣到四千块多一点点,不是更悲惨?”
“那还少吗?可是,你平时不要上课吗?”
“周一到周五我只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上班,周六****上一天休一天。基本上算是每天上半天吧,所以我挣得比其他人都少。正常上班的,一个月怎么也能拿到六七千吧。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工作和学业可以两不误,生活也很有规律。”
“知足才能常乐啊。其实每个月四千多块对应你的工作量来说可不算是低收入了。你一般怎么支配这笔巨款呢?”
“嗯,五百块寄给妈妈,由她转给我弟。如果我直接给,他不会要。他是个男子汉,很要强的,说什么也不要老姐的钱。他去年一上大学就开始忙着找机会挣钱。可我和妈妈都觉得大三之前,他应该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一说起弟弟,景雪的情绪总是充满愉快和兴奋:“其余的钱有差不多一千块用在吃饭上,一千块用在买化妆品和服装,还有就是我的学费、学习用具、住宿房租、汽油什么的,平均到每个月也要差不多一千几百块吧。所以我是一个标准的月光族。一个月不干活就要闹饥荒的,呵呵。”
郑实饶有兴致地倾听着景雪关于自己的事。女孩儿的经历与自己的经历颇多相似,让他心中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郑实的母亲因为癌症晚期而离开人世,那一年他读高中二年级。母亲离开后,年迈的父亲没有再找老伴儿。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虽然父亲是副厅级的离休干部,可离休工资的增长始终无法跟上时代的发展。所以,那时郑实对挣钱和自立有着深深的渴望。这促使他在走进大学校门之后就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机会。做家教、干私活、摆地摊,他做过很多尝试。大学一年级的夏天,他以学院学生会的名义举办了一个高考考前辅导班,一次为自己挣到了三千块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前期,这笔钱足以支持他完成三四年的学业。因为郑实读的师范类专业当年不但免收学费国家还每个月给予每个学生二十几块钱的生活补助。很多农村出来的同学就是靠着这些补助读完了四年大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