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半,又名子夜;一日之终,一日之始。
破庙内外,随处可以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一组穿着夜行衣的人,无声地打扫着现场。三名服装各异的人,在庙中,围在一张画有洵城周边的地图旁商议着什么。
“冯老,目标二人已经趁夜色于城墙处逃出洵城,城外的团员目前正在追踪目标。”
“半白,临时的通行文书还没有下来吗。”
“子渊,团长那边传来的消息,文书已经下来,正在送过来,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到我们手上。”
“这次的围杀,团内的损失不小,不能再损失团员了,之后的出城围杀,只让我们三人带上部分精锐吧。”
“我同意。”
“我也赞同”
“那便这样决定吧”
商议结束,三人拿着地图与刚到手的通行文书,并各自带上了三名精锐团员出城去围杀陈留二人。
…………
另一边,陈留正在野外飞快的奔走,穆无华因为旧伤复发,再加上在先前破庙的打斗中受的新伤,所以现在只能被陈留背负在背上,与其一并逃亡。
背着一人出逃这种举动,势必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陈留的速度,以至于陈留出城后一直无法摆脱身后的追兵。
在这段时间里,身后的追兵并没有直接上来攻击他们,好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仅仅是远远的吊在远处,跟随着他们二人罢了。
陈留猜测,后面应该有真正的高手在路上,所以后面的那些杂兵才没有像在城中一样,不停地发起进攻。通过这个猜想,陈留进而推测追踪自己的敌人可能并不多,甚至可能仅有这样的一组人在追踪他们;也许杀死他们,敌人就无法继续追上他们的脚步。
想法一出,陈留很快便订好计划,打算诱导后面的敌人前来攻击他们。
可是事与愿违,尽管在路上,陈留数次装作体力不支,或是露出破绽,身后的追兵都没有选择上来与陈留正面搏杀,依旧是吊在远处,不紧不慢的跟随着陈留二人。
根据之前的几次试探,陈留差不多可以确定身后的这组敌人,只是负责报告他们的方位,应该是不会选择在正面与自己进行战斗。
接着在发现自己无法甩开或者杀死身后敌人的这个事实后,陈留逐渐开始压慢自己的脚步,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前行。
最后陈留索性选择带上穆无华进入一座小山中,在里面稍作休息,调整状态,以备之后的大战。
…………
果然如陈留所想,先前身后的敌人没有选择跟的太深,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在附近观察,一组往山脚各处分散,确保陈留二人没有偷偷出山。
时间继续在流逝,天空依旧被夜色所笼罩。
当伤口复发之后,穆无华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而在破庙的激斗结束之时,骤然停歇的战斗更是让穆无华的精神跌入谷底,所以在陈留背负她在城外奔走的初期,精神萎靡的穆无华便在不知不觉中,靠在陈留的背上深深的睡下。
随之时间的流逝,穆无华的精神也是逐渐好转,不久,穆无华缓缓睁开双眼。
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坐在自己的对面,吃着野果的陈留。随后她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两人此时正在一个山洞内,自己的伤口被陈留用撕成条状的衣物重新包扎,面前摆着几个野果,和一捧用芭蕉叶盛好的清水。
看着周围宁静的环境,她以为他们两人已经逃离了追杀,躲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正逢刚睡醒,也没有在陈留脸上看到疲乏的神色,她就打算与陈留说说话,谈谈心。
“那个,陈留我们是不是逃出了追杀,不如现在趁着月色说说话,谈谈自己的故事。”
“额,那个……”陈留苦笑着摸了摸头“其实我们还没有逃出追杀,现在在山上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下逃出对方的追踪,然后对手不与我正面战斗,只是远远的吊在后面。我估计甩开敌人无望,又无法回身击杀身后的敌人,再加上预计敌人的高手可能不久就能到来,便不打算继续逃亡,打算先在此地进行休息,蓄势待发,借先入此地的地利来迎击对手。算算城中我们击毙的敌人已经是不少了,也许这次击退敌人后,今夜之事便可告一段落。现在我正在吃些野果,饮些淡水回复下精力与体力。”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吃着野果。
听完陈留的话语后,穆无华又是一阵自怨自艾,她明白了,现在他们的处境绝对算不上安全,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稍后当敌人的高手到来后,情况便会变的极其凶险,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陈留没有兼顾身体素质及武力都远逊他的自己独自逃亡,或者最开始便不帮助自己,都不会陷入现在的险境,也就是说现在的险境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与陈留无关;而陈留在一月前仅仅是一个路不相识的陌生人,此时却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要与自己同处这等险境。不去想假使自己与陈留交换位置,自己会不会作出与陈留不一样的选择,单单是是内心的自责,便让穆无华无地自容。
自破庙后,陈留再一次看到了穆无华的这种神色,他明白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责、愤怒、内疚、无奈,意味着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这些情感陈留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就如同他经受过一样。在很多年前,在代表着家皇宫燃起的那一刻,在小树林的血肉泥泞里苟且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都是这种情感,那时的他只能出逃,只能苟延,他悲伤,他愤怒,他痛恨自己的无力却又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师傅鬼谷子发现了自己,教导了自己文武韬略,可能自己一辈子都是那个弱小的,成长不了的“小孩”。
回忆了下往昔,眼睛悄然被泪珠润湿。陈留擦了一下眼睛,看了看眼前仍在自怨自艾的穆无华,心想,这次就由我来帮助你。
“在十来年前,南方有一个大国,国名陈,陈国有一个……”陈留朗声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很快穆无华就被故事吸引,沉浸在陈留所讲述的故事中。陈留除了吧穆府惨案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件事隐瞒了外,简略的把到目前为止自己所经历过的事讲述给了穆无华。
穆无华认真的听完了陈留所讲述的故事,内心的悲痛与自责随着故事的进行随风而散,当故事结束,穆无华用一种崭新的眼光看着故事的讲述者陈留,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与平时不一样的陈留,现在陈留在她心中的形象更立体,更饱满。
她没有在其他的任何时候到感觉自己与另一个人是如此的相似,穆无华感觉陈留就像镜中的自己,镜外是现在的穆无华,镜中照应着的是年幼的陈留。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经历与当时的陈留是何等相似,她看向陈留的眼神不由的带上一种叫做怜悯的情感。
陈留看着穆无华,穆无华也看着他。他自然是看出了穆无华眼神中的怜悯,不过他也能理解这种眼神的由来,他明白只有真正经历过这些的事请人,才能知道这些的事情中的痛与泪,穆无华此时的眼神,就如自己在穆府血案后,第一次看到穆无华的眼神一样,不由自主的把眼前的人,代换成了自己。这眼神中的怜悯,看似是看着对方,其实是在凝视自己,只有伤犬才会互舔伤犬。
虽说是理解,但陈留可没有那种让他人怜悯自己的癖好,在穆无华眼光所看着的地方,他挥了挥手,作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说好的是各自谈谈自己的事,现在我是说完了,不如穆无华你也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正好趁现在没事我还想听听像你一样“与众不同”的大小姐是怎么养成的呢。”
最后的一丝内疚与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一起从穆无华的神情中消失,笑容重新在穆无华脸上恢复。
她笑了笑,“什么叫与众不同啊,这叫巾帼不让须眉,本小姐现在就和你说说,关于本小姐精彩的故事。”
“!”
陈留挥了手,止住了穆无华正打算说的故事,神色从轻松变回了严肃。
穆无华从陈留的动作与神色猜到了现在发生了什么。
“高手是来了吗。”
“多半是的,估计是因为我们处在荒郊野外,对方的杀气根本不打算掩盖,直接向我们这个方位逼了过来。”
“敌人强吗。”
“至少一人不逊于我。”
“现在你就要去对敌了吗。”
“不得不去。”
“你走前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之前的故事中,那个要复仇的少年是你吗。”
陈留笑了笑“你觉得呢。”
“那你稍后不准死,如果你是那个要复仇的少年,你要是死了怎么复仇,难道要靠我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大小姐帮你复仇吗,还有我至今都没有老师,你要是死了,谁给我当故事里的老师。”穆无华撇过头,用尽可能平静的话语喊道,泪水从眼角留下,不舍的神情在面容上表现,穆无华不敢用这样的表情去和陈留说话,怕这会影响陈留的战意。
尽管穆无华作出了掩饰,但这笨拙的掩饰哪里能骗得过陈留的眼睛,不过他也不说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笑了笑,“你的问题等我回来就告诉你答案,在我不在的时候小心点,可别没听到答案就死了啊。”
说罢陈留就持剑下山,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穆无华才缓缓的转过头,看向陈留远去的背影,口中小声地念了一句,可别死了啊,我们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
陈留走到了山脚,看到了三名服饰各异的人,各自带着两名随从站在山脚,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断错掌,冯虎。”一名老者负手前行。
“碎骨棍,墨半白。”一名中年人持棍而立。
“铁刀门,柳子渊。”一名大汉握刀抱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