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之前诸多的传闻已经散播到了神都的各个角落,但是万国俊出现的时候,依然还是旌旗招展,万世功臣的架势班师回朝了。
这些,安金藏预料到了,流言终究是流言,就和他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一样,再炒得甚嚣尘上,没有干货,终究是不会对本人有实质性的伤害的。
但是,他要的,就是舆论造势。
曾经被岭南流民鲜血浸泡过的马蹄踏过了天津桥,万国俊迫不及待地下马入宫面圣去了。
他着急,一方面是急着领功去了,另一方面,是担心夜长梦多,之前那个“金主任”和他说的事情,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找来俊臣。
他太了解来俊臣了,周兴就是个好例子。
如今,他万国俊的风头很快就要盖过他了,如果真的有谋反的证据在他手里,他没有足够的筹码,是要不出来的。
贞观殿上,武则天高高坐在皇位上,看着意气风发走进殿来的万国俊。
“臣万国俊参见皇上!”万国俊跪在地上,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贞观殿。
“此去岭南路途遥远,爱卿辛苦了。”武则天说着,听口气颇有些褒奖的意思。
万国俊听了,心头一热:“能替皇上分忧,是臣的荣幸!”
“听说你在岭南可杀了不少人?”
“回皇上,的确杀了不少反贼。”
“哦?他们是真的反了?”
万国俊没料到武则天会这么问,他心想着,不就是你认为他们造反,我顺着你的意思才去岭南杀人的么?
但是此时,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他得好好考量下这句话:“禀皇上,臣抵达岭南时的情形,那些流民虽未揭竿而起,但若不推究,离造反不远了,所以,臣先发制人了。”
“哦?先发制人?”武则天反问着,但是听起来,更像是在推敲这句话,万国俊说这话的用心,她岂会不知,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他是按照她的心思办事的,毕竟,先下手为强向来都是她武则天的做事风格,对此,她轻笑了一下,随即一抬手,已经准备在边上的上官婉儿展开了手中的圣旨,高声宣读着嘉奖的套话,当然,万国俊最在意这长篇大论的最后两句,因为要升他为朝散大夫。
但是,万国俊心里却有些失望,因为,朝散大夫,是个文散官的职位,说到底,就是个荣誉,并不会有什么实权。
而他,绕了一大圈,实际要做的工作,还是回御史台做他的侍御史。
所谓侍御史,顾名思义,比御史要低一阶,就是御史的帮手的意思。
所以,他还是比来俊臣要矮一截。
这不是他费那么大的劲儿想要得到的结果,离开贞观殿之后,万国俊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望,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只狮子狗,朝着万国俊狂吠着,万国俊气不顺,上前要踹那狮子狗,结果没踹准,反而被狗一口咬住了腿,万国俊疼得嗷嗷直叫,惊动了还在贞观殿里的武则天:“外面出什么事了?”
上官婉儿出去瞧了瞧,回来禀报着:“是万御史被一只狮子狗给咬了,现已经来人将狗带走了。”
“嗯?狮子狗这种玩物,怎么会出现在前朝?”
“回皇上,看那狗的样子,似乎是……”上官婉儿欲言又止。
“是什么?”
“是前阵子高昌国进献给皇上的其中一只。”
武则天听了,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是朕的玩物伤了有功之臣了?”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抱着狮子狗冒冒失失地跑进贞观殿来了。
“力士?你怎么跑前朝来了?”武则天对着他的语气倒是挺柔和。
但是,力士没有回答,出乎意料,他把狮子狗高高举起,往地上用力一摔,本来他就比同龄的孩子要长得壮,虽然十岁的年纪,力气已经不小,那狮子狗是小种狗,这么一摔,呜咽一声就死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让武则天都从皇位上站了起来:“力士,你干什么?!”
力士立刻跪了下来,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回答着:“皇上,今日是力士看这小狗,像是因为春天,这狗忽然发狂,奔到了前朝,咬伤了万御史,若不杀了此狗,就是因力士的疏忽伤了皇上的威信,还请皇上再杀了力士!”
武则天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在五体投地的力士面前。
看了看口吐鲜血的狮子狗,问着力士:“万国俊人呢?怎么样了?”
“已经被带去太医署医治了。”
“伤到哪儿了?”
“被咬伤了小腿,想来无甚大碍……”
力士的脸都快贴到地面了,他肤色白皙,这时候耳根子都已经是通红了。
正如安金藏对女领导的总结一样,对于武则天来说,下属的态度很重要,而此时,力士至少在态度上给出了十分的表现了。
毕竟,刚才在贞观殿中,那个万国俊的应对,武则天并不满意,这时候,之前风言风语曾经飘到过她耳朵的关于万国俊的不利传言开始如发酵粉般起到了微妙的作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得了功劳的家伙自己却也想放狗咬他一口。
因为万国俊让她很不爽的一点是,他为了自己的功劳,让她担上了残忍的名声。
她不在乎自己有残忍的名声,但是她讨厌别人借着她的名义给自己捞好处。
“好了,下次小心点。”武则天说完,自己离开了贞观殿。
留下那被摔死的狮子狗和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力士。
力士直起了上身,对着已经被摔死的狮子狗,又磕了一计响头,用手抹了抹脸,抹去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从太医署里出来的万国俊,心情糟透了,虽然腿没什么大碍,但是兴冲冲过来领赏的,却只得了个朝散大夫,武则天的态度又不冷不热的,已经足够他郁闷的了,如今被狗咬了,就像是压垮他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出了应天门,被扶上马的时候扯到了腿上的伤口,一阵疼痛,他愤恨地踹了一脚扶他的马夫:“什么东西!”
骂骂咧咧的他不知道,天津桥外,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