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天边的白日,也挡不住这九座截阳塔的阴冷,俯视着蝼蚁般的生命。
世间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谁又能真的知道它的本来。只有昨天的人才了解昨天,哪怕是留下了所谓的历史,也不过是人的好恶,真假谁又能知道呢,谁又在乎呢,世人只追求简单的好恶,仙人只接受简单的善恶罢了。
风依旧是秋风,城任然是老城,人却不是孤人。时雨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悠悠的几枝翠竹在风中摇曳,窗外的阳光透过稀松的竹叶,洒落满地的斑驳。
一个人在那里沉思,不寻常的一天,心里有些慌张,平日里活泼的虎子没有出来,没有了打铁声,也没有了酒香。仙人来到了小巷,小巷变得安静了起来,王婶没有喊他去隔壁吃饭,刘叔的面摊也早已没有了吆喝声,平日里的嘈杂消失了,就连小黑也在墙边早早地睡去了。
仙人来了不应该是普度众生吗,众生都去睡了,还普度谁呢?
窗外的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少年向墙边去了去,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凉,少年心想。
小姑娘被怪仙人带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他们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但是他们不让他离开这里。少年人没有从小姑娘的眼里看到什么,依旧是开朗、快乐、天真,可是他从那个冷面的老仙人的脸上看到了无奈、不解、和冷意,我做错了什么,没有吧......
少年的心事谁能够看得透,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少年的心事,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心的少年呢,也许只有那个小姑娘愿意陪他哭陪他笑了吧。真好,这般年少、这般凄苦还有人愿意陪他,真好!
屋外是难得的幽静,没有吆喝声,没有吵闹声,没有狗叫声,也没有风声,似乎这风也变得安静下来。
只有那依旧在屋顶上躺着的女子,闭着眼享受着阳光,此刻也不顾仙人应有的模样,肆意的学着凡人的模样,无拘无束自逍遥。躺在屋顶上的女子,似乎在享受人间,似乎在焦虑少年,还记得十字坡上的少年倔强的没有把眼泪留下去,还记得那整理衣冠一路跑到溧阳城下的少年,这般人间的真情,这般没有做作的真情少年,却是注定就要死去的人,是世间不能所容忍的。
可笑,修仙问道,却不能为人间排忧解难,有何用。难怪师傅临终的时候说不要对人间好奇,不要对人间眷恋,不要对人间不忍,最后伤的是自己,可是这人间的祸是由谁而起,云墓里的我们终究还在这人间,相比于世人我们算什么,是人还是仙,没有了修为,可怜不如人,连情都没有。
屋里了的少年躺在寂寞里,感受孤独,回忆着温暖;屋外的白衣女子睡在凉风里,感受人间,回忆着悲凉。两处闲愁,一般风景,可叹,可悲,仙如此,人如斯。
没有人知道小屋内外的仙、人在想什么,仙人们在忙着去拯救所谓的人间,却不顾一个可怜少年;凡人们在忙着生计,却不知还有人活在悲哀,等待明天,等待未来。
挽救人间的仙人,此时在留人巷最近的古塔边,凝视着那浓郁的阴气冲击着封印,是什么让这阴气奋力的撞击着古塔旁的封印,是什么驱动着这力量,又是什么吸引着他们。
白衣老者依旧是那一副绑着的脸,他将头转向留人巷的方向,又看了看这古塔,一言不发。然后带着两个云墓里的长老乘着脚下的飞剑飞往溧阳城中那最大的古塔旁,停留在古塔的顶端,看着那纹丝不动的古塔,没有半点阴气在向外泄露,慢慢的将绑着的脸更加的绷紧了几分。
这最大的截阳塔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留人巷那边的阴气奋力冲击,接着他又带着两位长老飞到其它的几座截阳塔的地方去查看,每过一处他的眉头就越加的皱紧,最后他们停留在溧阳城头上,静静地看着那竖立在城里的几座截阳塔。
此时的城墙上还有之前带着小舞离开的墓老和小舞,老仙人拉着小舞的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城内,没有古怪,一脸正经的样子。没有和来到这里的云老他们打招呼,就直接开口说道“云师弟,你还记得师傅的话吗?截阳从不为锁阴,如今阴玉早已经不在阵里,这截阳塔不过是摆设罢了,还是早点通知师兄吧,这千年之乱也许又要开始了,还是尽早的准备的好”。
听了墓老的话那位绑着脸的仙人开口道“师兄,你知道掌教来了,那孩子只有一死,还是我回一趟把这里的事情告知掌教师兄吧,实在不行就请出阳玉,总好过无辜性命断送”听了云老的话黑衣老者像是惊讶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师弟还是和以前一样,严肃却有一颗慈悲的心肠,并没有因为在云墓里生活久了变得冷漠。
想到掌门师兄的决断,老者知道如果掌教来了这个少年必然只有一死,将阴玉取出带回山里,于是看着白衣老者说道“好吧,就依你,师弟你现在就回去吧,尽早回来,我看这溧阳城今日就有会有所变动,早去早回吧,希望可以赶得上。”说罢,就看着那白衣老者身后的泛着紫光的仙剑出现在老者的身前,老者向着师兄微微拱手就消失在城墙上只有那紫霄剑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看着师弟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老者望向城中的截阳塔,师傅的话在耳边久久环绕“截阳从不为锁阴,只为阴阳相共济”,“用这城里百万人的阳气来重新复制一个阴阳共济的局面,从而来压制阴气的泄露,防止阴玉的阴气太盛,从而引来更大的祸端,好手段,大手笔。只是不知道当年的祖师有没有为这溧阳的人考虑过,在乱世之中饱受痛苦,还要在这乱世之后丧失天伦之乐,何其残忍...怪不得止戈寺改成了止葛寺看来是知道罪孽做得大了。人家至少还有悔意,可是我葬云山,祸由我起,痛却让百万生灵去抗,罪过、罪过。”
老者喃喃自语,不顾身旁两个听着差异的长老,不顾那拉着他的手,在想着为何掌教师祖来了,时雨哥哥就会死去的事,皱着眉头的小人儿,只知道师祖是一个严肃的人,却不知道时雨是一个不能让师祖放心的少年,她想不通,所以她用力的想,紧紧的握着老者的手。
城墙上的人不知道,当他们在思索着的时间里,在黑暗里有人在看着他们,在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城里有九座截阳塔,却只有留人巷那里的古塔此刻的阴气已经浓郁到了极点,在古塔的四周有八双眼睛在盯着那塔外的封印,冒着冷气泛着幽光的眼睛就像是黑暗里的幽灵一般,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突然一个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小妮子的封印,挺厉害的吗,这里的阴气这么浓郁都还不能冲破封印。也不知道鬼老头什么时候过来,他通知我们让我们到这里来,自己到现在还不出现,真是让人感到不耐烦”,这时旁边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幽冥你不要在那里抱怨了,老鬼既然让我们到这里来他就肯定回来,今天就是十三之日,他必定做了什么安排,我们在这里等就是了,何况今天还来了云墓的人,我们还是小心为好,不要打乱了这么多年的计划。”
听了这话,幽冥十分愤怒道“怕什么,当年就是云墓和那该死的老秃驴把我们关在这里,搞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们的族人更是死的就剩我们几个了,族长每天就知道对着神像忏悔,这都归功于那该死的云墓和止戈寺,等老子出去了,一定要让他们都还回来。”旁边的几个人听了幽冥的话皆是不再说话。只是他们没有注意这塔旁现在站着一个满身黑衣的老人,静静的在那里用苍老的声音缓缓的开口“知道恨就好,百年前我逃出这里就没有白费,我们的族人就没有白死,痛苦就没有白白的遭受”说到最后那苍老的声音便成立狠历的咆哮。
塔里的人听了老者的话,纷纷看向塔外,目光中都是透着满满的怒火,好像要把这古塔冲破一般的怒火,“鬼老头,你终于来了,说吧有什么事,我们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看着里面那一双双充满着怨恨的目光,老者冷冷的一笑道“晚上你们通知其他的族人在月正当空的时候将所有截阳塔的封印给冲破,中间的那座就交给我,然后你们就到幽神的神像前等着圣物的洗礼,重新找回我们幽族的荣光,今夜就从这里开始新的世界吧。”说完,那双干瘦的手从黑色的袍子里面,拿出一根拐杖,举起用力的砸在古塔的封印上面,顿时阴风四起,所有的阴气如同泄了的堤坝一泄而出,向着留人巷的小屋里涌入,涌入正在沉思的少年身上,如同洪水一般的阴气让少年靠在床头,不能呼吸,痛苦万分。
老者看着小屋的方向,走向那黑夜里,什么都没有留下,留着孤塔在那里静静的伫立。
古塔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可是这溧阳城却变不回之前的模样了,因为少年在屋里痛苦的呻吟,白衣女子站起身子不再望向那轮白日,城墙上的人都转向留人巷,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起风了”便消失不见了。
原本平静的溧阳变得暴躁起来,原本安静的人间变得不安起来,还有那少年痛苦的呻吟在此刻全部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