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黄昏，苦修一整天的云神策擦去身上热气蒸腾的暖水，换上了松身舒服的蚕丝白袍，缓缓走出院子。
院子里的小黄花早就被小倩一扫而空，云神策白靴走在石板上，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走着走着，天色到晚，竟是如此惬意，走了好久才走到承明殿。蓝图和穆青秋已经吃了不少，看来他们两也是饿得慌。
云神策坐下，起筷夹了片三文鱼生，放入口中。北海的三文鱼鲜嫩润滑，纹路分明，最适合做鱼生。
云神策扒了几口饭，随问道：“今天你们做了什么？”
穆青秋也夹起鱼生，顺着说道：“我们今日练了寸劲，虽然还是不得要领，但是已经稍有眉目了。”
蓝图夹起鱼云，沾了沾盘中浓汁大口吃下，说：“哪有这么易，寸劲要入门，寻常练法要三年以上。如果不是我有神魂传道法，我也不会传授寸劲给这小子。”
云神策腆着脸，手指勾了勾皮子。
“可不可以……也传授与我？”云神策的声音太小，穆青秋听不清，抬头看着云神策，等他下一句话。
蓝图顿时黑了脸，云神策只好解释：“我的游鹤掌第二层大成也是寸劲，不如现在就教我，比赛也能轻松一些。……其实我就随口说说，不可以就算了。”
蓝图放下筷子，拿起酒杯喝下一口醇酒，清清嗓子：“不可以。”
就在云神策想问为什么的时候，蓝图率先出声：“知道为什么吗？”
“学生不知。”
蓝图举着手指。
“第一，不是自己练有意思吗？第二，不是自己练，力量会不足。第三，不是自己练，感悟不深。这样的寸劲只是一时有用的花拳绣腿，学了反而会耽误你之后的心境技巧。”
云神策听完蓝图字语中的意思，顿时觉得蓝图答的很随便。但是很有道理，自己也是听了穆青秋的话，一时兴起随意问到，不想蓝图竟是有着深思熟虑。
下一秒，蓝图的话打破了云神策对他的庄严印象。
“哼哼哼，想当年老子练的这么辛苦，你也别想这么轻松！”
……
云神策吃了晚饭，便独自回到自家院子。
这时小倩刚从饭堂用完膳，拿着一串葡萄坐在房前石阶上。
云神策看到小倩背影有些寂寞，便走了过去。
小倩拿着葡萄串，云神策拿着串上的一颗葡萄。
摘下，然后放进口中。
“今天不先睡吗？”云神策有些疑惑，平常这个时候小倩都会睡去。
“今天倒是不困呢。”小倩的小手扶着下巴，眼睛莫名出神。
月光照耀在小倩脸上，照出细腻的茸毛，显得有些可爱。一时间云神策看呆了，痴痴地然而小倩却是自言自语。
“今天陪着园监姑姑去了好几里外的菜市场，买了一个生命指囊大小的生蔬瓜果，鲜肉。好多好多肉，有猪肉，羊肉，牛肉，鱼。记不清了。”
越是回忆着，小倩的眼珠越是迷濛，渐渐闪烁着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光芒。像是蜿蜒而下的河流一样，清澈而又澄净，叮咚作响，潺潺而流。
“后来我们去了大酒楼，在那买了些调味品，有个姑娘给了一张纸玫瑰给我。”小倩皱着眉，眼睛望向背道而驰的地方。“可是现在纸玫瑰不见了。”
葡萄串上的葡萄原先只有七颗，现在只剩下四颗。一颗被云神策吃了，一颗被小倩放入嘴中含着嘴角，一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小倩吞下那颗含在嘴里的葡萄，喉咙咽下的时候动了动。
顿时整个院子里气氛诡异。
云神策感到危险。
柔韧的葡萄藤变得笔直又坚硬，被双指捏住刺向云神策心脏。
力度，角度，堪称完美。云神策眼睛还看着小倩背道而驰的双眸。
就算紫意蒸腾出现，也避不开了。
但是小倩停住了。像是融入时光里的琥珀，完全静止。
“真想不到，小倩是刺客。”云霸玄慢慢地从空间隐藏的间隙中偏然走出。
“金级练体，平日我竟毫无察觉。”云霸玄叹了息，眼里波动平复。
“我不信。”云神策漠然说道，“放她出来，我要看看她会不会刺到我的心脏。”短短几日的相处，云神策就已经视她为朋友。
“这又是何苦。”云霸玄只好说道，说着说着，用手拿去小倩手中葡藤。
小倩恢复了惯性，一手大力刺向云神策。若是手上还有葡藤，已经捅到底。
再次定格。
没有说话，云神策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时流再次转动，该来的还会不会来。
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未来。
“我说我不信这句话是有原因的。”云神策颤抖着声音倔强说道，“我看过小倩的来历，厚厚一沓，没有发现一句似是而非的假话。我用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居然跟我说她是刺客？”
“真实才是最容易欺骗的。”云霸玄只好说了一句。
“别跟我说这些。”云神策拳头捏的快要出血。“她乡间的三个妹妹呢？”
“都死了，昨天才发现的。”
云霸玄话都不让云神策说，自己接上话。
“她父亲是个大魔头，见她母亲生的天姿国色，骗她母亲生了四胎。结果没有一个男的，不能传承他的魔宗。都拿去炼体了，只有她活了下来。不过也成了傀儡，思想遭人控制。”
说到最后，云霸玄都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叹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犹豫片刻，云神策脱下某处微垂的衣裳。里面竟是不着片缕，一览无遗。
“你仔细看，肌肤上还留有儿时撕裂的痕迹。”云霸玄用听不出感情的声音说着，“只是服下了药物，几年时间身体慢慢自然愈合，这些痕迹才变得不像疤痕罢了。”
丰盈的身体上尽是细线，圆润如初。
云神策蹲下身子。
然后站起，毫无感情的说到：“她爸是谁？”
“无论是谁，明日都不复存在。”云霸玄忍不住说了。
“残忍些。”
“当然。”云霸玄转过身看了眼已经穿戴好白衣的小倩，指了指眼睛，呲了呲牙，笑了。
“至于她……其实神魂几乎抽干，只是凭着本能活下来。不管的话，只有几年的命了……”
“那怎么办？”云神策问道。
云霸玄看了看手中那串葡萄，沉默，只好如此说道：“现在只能把肉体与神魂分离，另行滋养。”
“怎么分？”云神策感觉入了坑。
“很简单啊。”云霸玄说着，周围的生机气息涌动。四颗葡萄笃然从藤芽尖剥落分开，点缀在葡藤上各安一隅。绿提色泽渐渐凝实，化为璞玉。葡藤弯延成圈，变作深邃碧木。
懵懂的淡蓝色小女孩从肉体中逸出，飘入葡玉之中。
小女孩安然入睡，隔着玉璧，微睑的眼睛看着云神策那处。
云霸玄努了努嘴，说道：“这东西给你。无论从前是什么，之前她是你的侍女，现在她是你的魂侍。”
然后头也不回地说道：“一会我让人把润体冰晶打成柜状，给你送来，你就把她和这柜放在她的房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