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云: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又所谓,煮豆燃萁血泪深,紫荆折落失芳芬,同根相生未必亲,共苦不弃真家人。此话不假,血缘关系只是一种羁绊,没了感情未必牵绊,能真正在你痛苦时为之主动分担的才是家人,家人未必同根同血,自然同根同血也未必称得上是家人。
“黄老大,果然还是你来救我”
“既然认我做大哥,我又怎能不来救我三弟”
“对不住啊,我又惹麻烦了”
“你性子就是这么直,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惹,还是太单纯了”黄目有些无奈地笑着。
“多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先逃出去再说”说罢黄目使出全力来做成一个大石盾,将他二人完全遮挡住了。
千蛮亥怎能放过宇白他们,毫不留情地冲了过来,狠狠地劈出一剑,剑气化作一条巨大的火龙,直扑石盾而来。只听轰然巨响,这石盾霎时爆裂,火龙凶猛直扑,顿时火光四射。石盾既崩,千蛮亥提剑就要来斩躲在里面的人,将碎石清理出去,走进石盾背后,眼前之景却令之火冒三丈两个泥人坐在那里,上书“千蛮被瞒,四少惊骇”八个大字。这分明就是羞辱他,千蛮亥怒火冲天,咬牙切齿誓杀此二人。
这头黄目已带着宇白从屋顶爬进屋内,躲进了这家商铺之内,二人就坐在楼顶横梁之上。
“黄老大,在这不还是千蛮亥的眼皮子底下嘛”宇白低声道。
“你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这么想,敌人不会这么想”
“不会,他千蛮亥现在肯定是暴跳如雷,绝对会去调兵全城通缉咱俩”
“这回真玩大了”宇白看着黄目,一脸愕然。
果真如黄目所言,千蛮亥发令手下现在就追捕那两个外来的贼人,自己则急匆匆赶往军部调兵去了。不一会,外界就开始了一阵骚动噪乱,黄目和宇白在屋内密切关注着外部的动静,听到一阵阵战靴踏地和战马齐奔这撼动大地的躁动,能够想象外面军队搜查的森严和千蛮家的愤怒。
“看来出不去了”宇白苦笑着。
“百密必有一疏,别着急,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二人悬在横梁足足三五时辰,日头渐西,天色渐昏。二人也是厉害,在高高的方木横梁上居然还能睡着。又过了些许时间,最后的晚霞从瓦片空隙斜射而进,正好照在黄目的脸上,慢慢觉得有些暖意和刺眼,他也就醒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四周,黄目看到的还是毫无人迹的货仓,底下堆满了钉死的方木箱子,就连老鼠也没见着一只。再仔细听听外头的动静,黄昏时分好像已经安静下来了,兵马制造的响动不再出现。黄目坐在横梁上,沉思片刻,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宇白,他正蜷曲身体在角落睡着,果然是一只狸猫,和平日不善颜笑、单纯直爽又温文儒雅的面貌不同,此番看来倒觉得很是可爱。
“宇白,醒醒”黄目挪过去轻轻拍着宇白。
“时机已经到了吗”宇白醒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也是,这几日他太累了。
“这里不能待了。”黄目为宇白整理衣装。
“怎么了,”宇白一惊,“官兵找上门了”
“没有,这周围很平静,一片安稳祥和。”
“那怎么不能待了呢”宇白疑惑发问。
“就是因为太平静太安稳,所以更危险。夜里,千蛮亥就会来这里。”
“你这么肯定”宇白微笑地问道。
“如果他够聪明的话”黄目也一笑。
二人爬到横梁末端,那里正对着一个透气的小窗口,也就够一个成人爬过去。黄目先跳了过去,宇白也紧跟着驾风窜入窗口。从窗口出去,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小密室,这下可没了出口。
“这下怎么办,我们被困在这儿了”宇白显得有些焦急。
“我没猜错的话,隔壁是一家曲楼。”黄目道。
“怎么,难道你还想在这听曲”宇白苦笑着。
“怎么可能,我现在哪有那兴致”
“那你的意思,莫非是潜入曲楼”
“不错,那里龙蛇混杂,高朋满座,而且有很多身世显赫的贵族公子,潜入那里再乔装打扮应该可以蒙混过关了。”
主意已定,可要怎么出去呢黄目看着宇白,笑着,宇白看他笑倒觉得不自在。随后黄目将心中的计策一一道来,宇白这才恍然大悟。过了一会,宇白调整气息,站在密室中央,运送真气于全身。须臾,宇白漂浮起来,缓缓飞向空中。到了屋顶,他轻轻地拨了一片瓦,透出一缕月光,皎洁如玉。该黄目上场了,宇白飞下去将他带了上来,黄目将手伸进那空隙,即刻施法,只见这周围半丈平方的瓦块瞬间融合一体,顿时幻化成了一整块石头,就像是一个井盖。二人将“井盖”举起,宇白驾风漂浮,将之缓缓举出屋顶,二人也顺势而出。
又回到了屋顶,二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将“井盖”放回,黄目施法复原,走时他还不忘将那一片瓦安回原处。现在屋顶上多了两只“做贼的夜猫”,月映前路,两只小猫却是如履薄冰地在屋顶挪步,轻手轻脚。终于看到了隔壁的楼宇,距离一丈远处,那里有一方开着的窗。帘未卷而灯仍熄,不知内里是何种景象。
“跳进去,搏一搏”黄目看着宇白,态度坚定。
“好,今日就生死由命了”宇白轻松地一笑。
宇白带着黄目,一个轻松的虎跳,二人便钻了进去。冲进里面,二人顺势滚了一下,正摸爬着,突然灯光一亮,吓得二人赶紧躲到窗边蹲下,面面相觑,预备跳窗而出。
“既然来了,何不听我一曲”
就在此刻,一个柔美的声音出来,是那般绵软、温柔、纯净
二人依旧躲在窗前,不敢做声,战战兢兢。
“外头可都是官兵,两位还是在此静心品茶,安神听曲,小女子献丑了”
二人又是面面相觑,又看着前方,纱帘之后坐着一位女子,只可见依稀的身姿。二人站了起来,走到里面的桌旁,镇定地坐下,倒茶之时却是抖得茶水洒在桌面。
“小女子竟有如此可怕吗”
“不,姑娘,是我们太激动了”黄目嘿嘿地笑着。
“听完一曲,二位可否告诉奴家你们的来历”
“这”宇白犹豫了。
“可以,当然可以”黄目使一个眼色给宇白,然后笑盈盈地回答那女子。
片刻过后,琴弦拨弄,琴声一出房内顿时变得幽静。这琴声,音柔而雅,娴静温和,听罢令人心旷神怡,若处天外异境。随刻歌声起,悠扬纯净犹如滴水叮当,清柔和美正是林籁泉韵,凤吟鸾吹尽享余音绕梁,一片宫商令人牵魂绕绪。琴和歌,歌伴琴,荡气回肠;词随曲,曲着词,余意悠悠。若说魔音洛心尘是魔音万千,此女之声便是仙籁净魂。
少陵野老曾有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如今看来,黄目和宇白二人真是时来运旋,天降鸿福,一来魔界便听了魔音,又赏了仙籁。
真是无限享受,仔细再想,更是回味无穷。其词为楚歌,都说楚歌华美浪漫,韵味悠长。今日得以亲身所闻,感慨万千,心中万般滋味不知如何说起,也唯有藏于心间,这才懂了什么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姑娘莫非是魔音的”
“我还未曾问你们,你们倒先问我了”那姑娘笑了笑,声音依旧甜美动人。
“呵呵,”黄目笑着,“那姑娘你先问,你先问”
“我们不是事先说好,听完这一曲,你们就告诉我你们的来历。”
“对,瞧我这记性”黄目嘿嘿笑着。
“请说”
“其实我们呢,”黄目努力地想词,说话便有些停顿的地方,“我们是西北域来的浪人,四海为家,九州流浪,久仰素有黄金滩珍珠岸美称的千蛮城,所以就来了。”
“然后就得罪了官府”
“是是啊”黄目勉强地一笑。
“你们犯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黄目显得有些为难,又故作一脸不在乎,想要蒙混过关。
“小女子是一个妇道人家,也是一个看似世俗外却往往被牵扯世俗内的人,不懂政治也不懂权势,所以我也不必深究二位的来历。”
“姑娘方才留下我等,我知道,其实你是在帮我们,感激不尽”宇白道。
“这世界之大非一言一语能描述,人来人往,能够相遇便是一种缘分。佛家言,世间万物皆有相缘,缘是机遇,缘是达观。我相信我们今天能呆在一个房间,也是上天安排的缘。我只是在珍惜这份缘而已。”
“姑娘真是艺能超凡,才夺文曲,令我们这些大老粗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你们这些男人嘴可真甜”那姑娘掩口羞笑。
“天色已晚,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好吧”黄目笑道。
“你们现在怎么出去”
“这个”黄目犯难了,苦笑一番。
“既然如此,我还是再帮你们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