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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山梅子,但我不是日本人。我之所以在这里隆重声明,是因为这个名字我被人嘲笑、羞辱了好多年,虽然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但是过去的那些耻辱曾经像大山一样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那些往事像梦魇一样时常掠过我的心头。
我现在正站在一堵高高的墙下,古城第一监狱的围墙下。在浓黑的夜色中我抚摸着刚刚翻越过来的监狱围墙,就好像七年前我抚摸的西北女子监狱的围墙一样。只不过,上一次是在新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这一次是在古城。上一次是刑满释放,这一次是逼不得已、越与而出。
高墙的另一侧,警报声撕裂着喉咙在夜色中尖叫,我不敢多想,迈开双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身后的警报越来越远,两旁的景物都被我狠狠地甩到脑后,都市的灯红酒绿越来越近。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想一想这么多年,我还在为命运而奔跑,我的心就像针扎了一样,一阵阵地心痛。
人们经常用“往事如烟、物是人非”来形容岁月的无情,我赞同后四个字。但是,对于我来说,往事并不如烟。
1990年,我出生在大西北的乌市,一个军人家庭。我的父亲是名军人,他叫林山。我母亲曾经也是名军人,她叫梅子。所以他们生了我之后,就起了林山梅子这个很怪异的名字。
算命的曾经说,一个人的名字起好了之后,他的命运基本就定了。这个很怪异的名字,可能就预示了我的个性和经历能有多坎坷。
据说,在我出生之后,我那焦急地等待了几个通宵的爷爷竟然在我父亲之前冲进产房,好像妈妈怀里抱的是他的结晶,他就好像皇上面前的太监、小主面前的奴婢一样,记得不能行。然而,当爷爷那双熬红的眼睛一看我两腿间没有把儿,立即就吹胡子瞪眼拍屁股走人了。93年,我爸林山和我妈梅子就分开了。
很多人说,爸妈当年分开的根源就在于我,在于我这个贱胚,我就是家里的扫把星。可我现在看来,我的命真的不好,像我这样的贱胚当时还真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家庭。
用句有点装逼的话说,我的爷爷是一名老革名,据说和老美、阿三都干过仗,参加革名前曾经当过山大王。我的四个叔叔和我爸爸也都是军中骄子,这样的家族在外人看起来甚是风光无限,可生活在这个家族里的人却必须遵守各项家族规定,并且对一些指令要噤若寒蝉。
爷爷是个老顽固,长期的戎马生涯铸就了他火爆的脾气。据说,他的几个儿子职务都很高了,犯了错误还要受处罚。挨骂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甚至是罚跪。爷爷用自己戎马一声的军中规矩来维持着整个家族的秩序。在这个家族里,他说一不二!
爷爷是老顽固,也是老封建。可能是职业的缘故,他特别喜欢男孩,讨厌女孩,特别特别讨厌女孩!而部队,计划生育又很严,不允许生第二胎。让人生气的是,我那几个婶子竟然都生的是男孩。因为这个事情,妈妈在家族面前抬不起头。
直到一次家族宴会,我的大姑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竟然在众人面前调侃起爸爸妈妈来了。
“哟!林山……你的宝贝闺女长得真俊俏,个子还这么高,个头比我家乖乖都要猛啊!”
“……”爸爸欲言又止,脸上蒙了一片火烧云。
“我家闺女怎么了!巾帼不让须眉!我闺女长大了就要做当代花木兰!”妈妈早就看不惯大姑夫肥头大耳的二师兄模样,更何况大姑的嚣张气焰呢!
“女子花木兰?哈哈,我就奇了怪了!我们林家的土壤历来只长雄性生物,怎么破天荒来了个贱胚……”
“你她妈注意点,不要满嘴喷屎……”
“住嘴!她排行老大,说你几句还怎么了!”
爷爷竟然当众训斥妈妈。
妈妈虽然出生农村,但从小心高气傲,当时也是掌管几百号人的女营长,在战区也是小有名气的霸王花!哪里受过这种气!妈妈便当众和他吵了起来。
不幸的是,爸爸从小在爷爷的淫威下长大,是个逆来顺受的孝子。他可以容忍妈妈和大姑争吵,但坚决捍卫爷爷的尊严。他竟然当众扇了妈妈一个耳光。
妈妈当然不依,就拽着爸爸厮打起来,而我的那些姑姑和婶子却站在一边像看动物园里的斗鸡一样,竟然都无动于衷。不知道是慑于爷爷的威严,还是真的以为我就是个贱胚,生下我就是妈妈的罪过。
看到这种场面,年幼的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用纯洁无暇的眼睛观看四周的亲戚。那副嫌弃的嘴脸,至今我都记忆深刻,以至于后来我再也不愿见到他们。
就这样,本来很和谐的家庭产生了裂痕。
因为我这个贱胚的原因,爸爸妈妈三天两头地吵架,由于都是军人,有时候动手就成了家常饭。我当时只有哭,吓得哇哇大叫的哭。
“哭什么哭!贱胚!跟你妈一样……”
“林山!你混蛋!生男生女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医生说男人才是主要原因!”
“就你那盐碱地,能长出什么庄稼来!顶多长个仙人掌!”
“你……”
每天,妈妈都抱着我泪流满面,嘤嘤嗡嗡的哭声成为我童年的摇篮曲。或许,从那个时候起,我的性格就注定懦弱得逆来顺受。
我爸后来终于受不了叮叮咣咣的环境,就搬出去住了,但两人那时候还没有离婚,或许那个年代离婚还不像现在这样盛行。只不过,从那时起,外面就有人开始传播爸爸在外面找小三的消息了。
有一天夜里,妈妈正看着我在家里发呆,隔壁的张阿姨慌慌张张地跑到家里来,趴到妈妈耳朵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妈妈红润的脸庞上蒙上了一层青黑色的阴云,眼泪在眼眶里转个不停,看起来要下暴雨的节奏。她抱着我跟着张阿姨匆匆就跑了出去。
印象当中,七拐八拐地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区前,使劲拍打着关闭的房门,嘴里撕裂着喉咙在吼叫,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门还是没有开,妈妈的嗓子哑了,蹲在门前嘤嘤嗡嗡地抽泣起来。
多少年后,我脑海里一直有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妇女,披头散发的,满脸泪水地抱着一个孩子,在夜色中不停地哭泣。然而,她身后的那扇门一晚上都没有开。这个画面,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深深扎下了根,使我自小都有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孤独寂寞冷。
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妈妈嘤嘤嗡嗡的催眠曲惊动了远在古城的姥爷,没过几天,我那在古城回民街卖羊肉泡馍的姥爷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他和妈妈坐在一块儿,一上午也说不上几句话。
“娃呀,别哭了,要不这个女娃我带回去,你和山在整一个,说不定就是个男娃呢!”
“咋整!那个没良心的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说不定已经怀了好几个孽种了……呜呜呜呜……”
妈妈又开始嘤嘤嗡嗡起来了。
我当时刚学会说话,手里拿着一个大白兔使劲往姥爷手里塞,嘴里不停地喊着:“姥爷姥爷……糖……糖……”
看着姥爷盯着我发呆,妈妈咬了咬嘴唇,把我抱了起来,眼睛里流下了泪水。
第二天,妈妈就留下了一张纸条,告别了乌市,也告别了她摸爬滚打过的军营。而她和父亲,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因为此,两人至今还没有领离婚证,虽然这个家庭早已经四分五裂、貌合神离。
我更想不通的是,母亲当年为什么不选择转业,那样最起码也有个工作。也不至于到了古城身无分文、寄人篱下,我的童年经历也不至于如此的悲惨坎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