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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你也不知道,拿了钱走吧,这些够你爽好几
回的了。”说着循着魏怀源的视线望向车道,低下头又补充了句,“好好过,有
人说了,日子长着呢,慢慢熬着吧。”
魏怀源脸色大变,嘴巴哆嗦着,定定望着那辆车,明知看不见,也极力想分
辨出车里的人影,熬着吧,心里有个声音回响不止,他隐隐猜出是谁,震惊难堪
交织在一起,不由涕泪纵横地跪坐于地,远望车影消失。
刘大磊上车后就主动告诉嫂子:“我把身上的钱都掏给那人了。”
“大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得刺耳,心眼真不错,小蔚子有眼光。”
“可不是,嫂子你可说对了。那人真可怜,一看就是吸毒上瘾的。”刘大磊
说完,意味深长地从后视镜里瞟了姜尚尧一眼。
姜尚尧握紧了庆娣的手,转移话题说:“早点办完事回去,那三个皮猴子在
家,大闹天宫的,妈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有爱娣和阿姨呢,怕什么?”
“一个糖妹都够她头疼的了,爱娣还顾得上别人?”
庆娣闻言失笑,“让你带他们三个一起来,你不肯。”
见姜尚尧沉默不语,庆娣柔声劝说:“死者为大,等会儿对着你妹和阿姨,
别那么硬气。”
这一日是巴思勤丧礼,巴思勤自三年前从济西声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居二线
,离开繁重的公务,身体反而一日比一日差起来。
六十九岁在现今医疗发达科学昌明的社会算是短寿了,同龄的姜凤英每天清
早半小时的扇子舞,家务不辍,依然行走如风。也有可能是姜家的长寿基因影响
,姥姥可是八十七岁高寿离世。
年纪越大,庆娣越相信因果说。像姥姥和妈妈那样心肠慈悲的人,本应后福
无限。
不一会儿,车拐进原州宝山殡仪馆。下车时,姜尚尧拖住她的手,她向他鼓
励地笑。
二十年恋爱,十年夫妻,他们熟悉彼此。即使此时姜尚尧脸上平静无波,庆
娣也明白他的内心一定如翻江倒海。再深的恨意,也有一缕血缘的羁绊,庆娣回
握他的手,用劲捏了捏。
每个殡仪馆布置都大同小异,气氛是一致的庄严肃穆。来参加追悼会的不少
是新闻里的熟面孔,姜尚尧和庆娣不落痕迹地站在后排。追悼会正式开始,现任
省人大主任担任司仪念完悼词,然后其他人循序上前三鞠躬。
轮到姜尚尧夫妻上前时,巴思勤的女儿巴婷婷愕然望来,眼有银光闪烁。
“节哀顺变。”
这句话巴婷婷今天听见了无数遍,可都不如目前这个男人低沉的一句带来的
影响巨大,她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轻声喊:“哥。”
这十年,她读书在外,后又嫁人生子,在家的机会不多,但是经常听父亲提
起姜尚尧这个名字,言里言外都能听出父亲的欣赏和快慰,他也暗自欢喜,又暗
自疑惑,同时为不能在膝前尽孝惭愧。哪知父亲临终时满脸愧意地吐露出一个秘
密,她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血缘之亲。
“照顾好自己。”姜尚尧俨然没有听见那一声低唤的样子,但话里分明流露
出些许感情。
走出门口,他仰望七月的天,太阳灼痛了双眼,他这才放任眼角滑出一滴泪
。
“节哀顺变。”庆娣眼中怜惜不胜。
他想笑,却感觉笑不出,嘴角弯成滑稽的弧度。
两人牵手慢慢往门口走去。静默中庆娣忽然发问:“我很久前就想问你一个
问题,如果没有巴书记,没有他支持,那些深仇你会用什么方式来报?”
“庆娣,你说过一句话记不记得,人活着,必须怀有一种能让自己为之仰望
的信念,坚不可摧,折腰不悔。我曾无数次地抬头仰望,”姜尚尧停下脚,望向
天空,“看见天理昭彰。”
——书版番外完——
【网络版番外】
102 番外一
三灶乡幸福村村口杂货店的门槛上,头发花白的老汉迎着多日不见的太阳眯了眯
眼,接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一撮撮烟叶碾碎的烟丝放在纸上,然后轻轻掀起
底端,顺势向上一推,大腿上那张平铺的烟纸就变成膝盖头的一支自制烟卷。
这动作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看来娴熟无比,但老爷子仍旧自得地笑了笑,手指捋
平烟身,粗粝的指尖沾了两口唾沫将接口粘合。
点燃了深深吸一口,辛辣的气味攻进肺腔,老爷子砸吧一下干涸的嘴唇,一脸享
受的表情,连嘴角的皱纹都似乎荡漾着这个村的名字。
农闲时,村里的劳力几乎都下了附近的矿窑,冬日的午后,幸福村的村口只隐约
听见远处的几声狗吠和孩童的叫嚣。
可是,一声刹车打断了老爷子独享的寂寥。
老爷子眯眯眼,接着浑浊的眼里突然闪现一丝惊讶,颤巍巍站起来,扯开了喉咙
吼说:“牛犊子?你小子……这是衣锦还乡了?”
幸福村的牛犊子打小就是村里的祸害,干草堵烟囱,炮仗炸猪圈这些就不说了,
不过十岁就知人事,半大不小的孩子领着村里比他还小的毛孩子们扒窗口偷看村
尾富贵的新媳妇擦澡。
过了三年,有天夜里富贵媳妇被村长儿子给祸害了。村长儿子前脚走,小媳妇后
脚撕了床单上吊,所幸被救了下来。富贵是个孬货,只会躲墙角闷头抽烟,自己
家汉子不撑腰,富贵媳妇寻死不成,连哭也没了声气。
这件事后没多久,村长儿子在自己家鱼塘边的茅房里大解,一脚踩空掉粪坑里,
被人发现拖起来的时候,满身的屎尿,脸涨成青紫色,只剩下一口气。
村里的简易茅房都是
坑上架两张板,排泄物挖出来还能废物利用,事发后现场像
发生过小型雪崩似的,茅坑两壁全是斜坡,原来那两张木板底下夯实了的土全被
挖松了。
公安来查案的时候,村里人一问三不知,异口同声说没看见事发当天有谁在附近
出现过。第二个月风声渐息,牛犊子背了个水泥袋子,袋子里放了一套换洗衣服
,还有他妈给蒸得一笼馒头,坐上大山家的小货卡欢欢喜喜地出了村。
老爷子这村口的杂货店开了十多二十年,人老了,对多年前的事情记忆反而更深
些。那年牛犊子出村被拦下来时,小货卡停的也就是现在那辆漆色闪亮的阔佬车
的位置。那时富贵手指颤抖地塞了一百块钱给那小子,富贵媳妇泪眼汪汪地递了
一包吃食,其他人送的什么不太记得了,老爷子只记得自己当时转头在杂货店的
柜门里摸出店里最贵的一条烟,硬塞在那个脏兮兮的水泥袋子里。
站在货卡后厢不停向他们挥舞手臂时那得意的小脸犹在眼前,老爷子望着明显成
熟了些,但轮廓依旧,痞相依旧的脸庞,浑浊的眼里微有湿意。
“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把咱幸福村给忘了?”
“七舅公,我这不回来了?”刘大磊开了后厢,抱了两箱烟酒下来,径直走到老
爷子身边放下。“孝敬您的。都是好东西。”
他敲敲纸箱,挤眉弄眼的,老爷子方才兴起的一抹感慨顿时消散无踪,冷哼了一
声,重新蹲下去,深吸一口烟,教训说:“在外头这么多年,以为你小子能混个
人模狗样,还是个小无赖!”
刘大磊不理会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的训话,揪起带笔直折线的西装裤腿也蹲在门
槛边,谄笑着,突然趁老爷子不备,抢了自制烟卷来,一口含住,含含糊糊说:
“这一口我想了十来……”
十多年不曾抢过七舅公的私货,土烟叶特有的辛辣像是能灼烧肺叶一般,刘大磊
咳得差点蹲不住,才缓过劲,睁开被呛得
流泪的双眼,就看见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出洋相。
“这才多久,学会城里人的矜贵了?没出息!”老爷子说着收了笑,一掌拍在刘
大磊脑门上,“忘本的小混账!十多年不回来,不知道还以为死在外头了!你妈
背着人哭了多少回?你爹死的时候不见你人影,你妈住进乡医院还是不见你,你
兄弟娶媳妇也不见你!怎么,赚了几个铜子就是爷了?在七舅公眼里,你飞上天
了一样还是以前那个光腚玩泥巴的小坏蛋!”
他骂一句,巴掌就拍一记,刘大磊手臂挡着脑门,一个劲叫屈,“我不是不想回
来,是没法回来。七舅公,你轻点,一把年纪了闪了腰可不是玩的。”
等老汉喘口大气收了手,刘大磊才蹲回去,涎着脸说:“刚才那土炮,再来根?
”
老爷子哼一声,却重新在旁边的板凳上摸了烟丝烟纸来,刚搓好就被刘大磊抢了
去。
他这回有了准备,缓缓体会着那萦绕在胸腔里的气息,再幸福地一丝丝呼出去,
七舅公默不作声在他旁边重复一样的动作。这寂静的午后村落,薄日摩挲着枝桠
的残雪,一老一少,同样眯着眼,像是透过呼出的蓝灰色的烟气,望见过去。
“回家去。”老爷子打算拍拍身边人的后脑勺,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孩子了,手掌
下滑,拍在刘大磊后背上。
刘大磊踩息烟蒂,站在来在老爷子面前深深鞠了个躬。“七舅公,这些年您时不
时帮衬我家,谢谢了。”
老爷子虎起脸,“说这个做什么?记得等我死了那天来帮忙抬棺就成。”说着甩
了甩手,转头进了杂货店。
刘大磊不满十四开始闯荡江湖,工地小工干过,街面小偷干过,要饭……也干过
。那年偷东西被人抓住狠揍了一顿,拖着快废掉的腿在闻山乞讨时见到一个人喝
醉酒瘫在垃圾桶旁边睡觉,他非但没有摸走那人身上的一叠百元钞票,反而静静
坐在旁边等那人睡醒。
那人醒来醉眼惺忪地看了他老半天,最后带他去路边的小饭馆里吃了个饱。问刘
大磊恨不恨打折了他腿的那些人,刘大磊犹豫着,还是说了老实话,他说不恨,
谁叫他先去偷人东西呢?那人笑他没用,刘大磊气愤愤地说自己也没错,他饿、
他找不到活干,他只想活下去将来好好的回去见老娘。
那人最后收了笑,抽口烟抿了口小酒,点头说都没错,错的是老天。
那人就是刘大磊的师傅。
那会刘大磊的师傅已经病得不成样子了,酒色财气样样不忌,居然还又多撑了几
年。师傅走后,他又回复了一个人。
日子好过些了,他就给家里寄了些钱回去。听弟弟说当初那件事没人再提,刘大
磊琢磨着在外头混个几年,攒些钱就回家起房子娶媳妇。
谁知进了冶家山。
一步错,错过了老爹去世,错过了老娘生病,错过了弟弟娶媳妇。
刘大磊回来开得是老大的越野车,满车的年货,刚才停在巷口时引一堆孩子涌过
来好奇地观望;他穿得是原州大商场里买来的西装,虽说没姜哥那个头,可看起
来也肩背挺拔,走前连嫂子也赞过一声“帅”。
外人眼里这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可站在村尾,看看明显比附近几家都鲜亮的院
门,摸摸红褐色的瓷砖墙,刘大磊心里怯怯的。
那堆孩子们跟在他身后不远处,见他停下脚,也停了下来,表情好奇而雀跃,嘴
上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议论什么。刘大磊微窘,心想老子在幸福村称霸的时候,
这些狗屎蛋子们还在玩蛋呢。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疤癞和瓜秧子的种,其中
一个流鼻涕的还真有</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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