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玄幻小说 > 魔女的诱惑(天涯明月多情刀) > 正文 第102章 刀光如链,血色漫天
    又一个黎明。

    城市刚刚开始苏醒,傅红雪已进城。

    在进城的道路上,人已不少了,有赤着脚、推着车子的菜贩,挑着鱼篓的海郎,赶着猪羊到城里来卖的屠户……他们的生活是平凡而又健康的,就像是他们的人一样。

    傅红雪看着他们朴实的、在太阳下发着光的脸,心里竟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别人也在看着他,说不定也等在羡慕他的悠闲。

    但又有谁能了解他心里的苦难和创伤。

    这些人肩上挑着的担子虽沉重,又有谁能比得上他肩上挑着的担子。一百担鲜鱼蔬菜,也比不上一分仇恨那么沉重。

    何况,他们的担子都有卸下来的时候,他的担子却是永远放不下来的。

    傅红雪慢慢地走在长街上,他忽然渴望一碗很热的面。

    这渴望忽然变得比什么都强烈,人毕竟是人,不是神。

    一个人若认为自己是神,那么他也许就正是最愚昧的人。

    在目前这一瞬间,傅红雪想找的已不是马空群,只不过是个面摊子。他没有看见面摊子,却看见了一条两丈长,三尺宽的白麻布。

    白麻市用两根青竹杆竖起,横挂在长街上。

    白麻布上写着的字,墨汁淋漓,仿佛还没有完全干透。

    只有十四个字,十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傅红雪,你若有种,就到节妇坊来吧。"节妇坊是个很高的贞节牌坊,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白玉雕成的。牌坊两旁,是些高高低低的小楼,窗子都是开着的,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头。

    他们正看着这贞节牌坊前站着的二十九个人。

    二十九个身穿白麻衣、头上扎着白麻中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手里,都倒提着柄雪亮的鬼头大刀。

    甚至连一个十岁的孩子,手里都提着这么样一柄大刀。

    他手里的刀几乎比他的人还长。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悲壮之色,就像是一群即将到战场上去和敌人拼命的勇士。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紫色长髯的老人,后面显然都是他的子媳儿孙。

    他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但站在那里,腰杆还是挺得笔直。

    风吹着他的长髯,像银丝般飞卷着,他的眼睛里却布满血丝。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瞪着长街尽头处。

    他们正在等一个人,已等了两天。他们等的人就是傅红雪。

    自从这群人在这里出现,大家就都知道这里必将有件惊人的事要发生了;大家也都知道这种事绝不会是令人愉快的,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看,现在大家正在窃窃私议。

    "他们等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会不会来?"这问题已讨论了两天,始终没有得到过答案。当然也没有人敢去问他们。

    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都停顿。

    一个人正从长街尽头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走路的姿态奇特而诡异,因为他竟是个跛子,一个很年轻的跛子,有张特别苍白的脸,还有柄特别黑的刀。

    看见了这柄刀,这紫面长髯的老人,脸上立刻现出种可怕的杀气。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等的人已来了。

    傅红雪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走到二丈外,就站住了。

    现在他已看见是些什么人在等他了,但却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

    紫面长髯的老人突然大声叫道:"我姓郭,叫做郭威!"傅红雪听见过这名字,神刀郭威,本来是武林中名头极响的人,但自从杨常风的"神刀堂"崛起江湖后,郭威的这"神刀"两个字就改了。

    他自己并不想改的,但却非改不可。因为天下只有一柄"神刀",那就是杨常风的刀!

    郭威道:"你就是杨常风的后人?"

    傅红雪道:"是。"郭威道:"很好。"

    傅红雪道:"你找我?"

    郭威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傅红雪道:"我本就是来听的。"

    郭威也紧握着他的刀,道:"我也是那夭晚上在梅花庵外杀害你父亲的人。"傅红雪的脸突然抽紧。

    郭威道:"我一直在等着他的后人来复仇,已等了十九年!"傅红雪的眼睛里已露出血丝:"我已来了!"

    郭咸道:"我杀了姓白的一家人,你若要复仇,就该把姓郭的一家人也全都杀尽杀绝!"傅红雪的心已在抽紧。

    郭威的眼睛早已红了,厉声道:"现在我们一家人已全都在这里等着,你若让一个人活着,就不配做杨常风的儿子。"他的子媳儿孙们站在他身后,也全都瞪大了眼睛,瞪着傅红雪。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红了,而有的甚至已因紧张而全身发抖。可是就连他那个最小的孙子,都挺起了胸,丝毫也没有逃避退缩的意思。

    也许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还不懂得"死"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但又有谁能杀死这么样一个孩子呢?

    傅红雪的身子也在发抖,除了他握刀的那只手外,他全身都在抖个不停。

    长街上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凤吹来一片黄叶,也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在他们的脚下打着滚,连初升的阳光中仿佛也都带着那种可怕的杀气!

    郭威大喝道:"你还等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动手?"傅红雪的脚却似已钉在地上。

    他不能过去。他绝不是不敢他活在这世界上,本就是为了复仇的!可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陌生的脸,心里忽然有了种从来未曾有过的奇异的感觉。

    这些人他连见都没见过,他跟他们为什么会有那种一定要用血才能洗清的仇恨?

    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大叫声,刺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那孩子突然提着刀冲过来。

    "你要杀我爷爷,我也要杀你。"

    刀甚至比他的人还沉重。

    他提着刀狂奔,姿态本来是笨拙而可笑的,但却没有人能笑得出来。这种事甚至今人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妇,显然是这孩子的母亲,看见这孩子冲了出去,脸色已变得像是白纸,忍不住也想跟着冲出来,但她身旁的一条大汉拉住了他,这大汉自己也已热泪满眶。

    郭威仰天大笑,叫道:"好,好孩子,不愧是姓郭的!"凄厉的笑声中,这孩子已冲到傅红雪面前,一刀向傅红雪砍了下去。

    他砍得太用力,连自己都几乎跌倒。

    傅红雪只要一拾手,就可以将这柄刀震飞,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要这孩子血溅当地。

    但是他这只手怎么能拾得起来。

    仇恨,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杀了我父亲,所以我要复仇!"

    "你要杀我爷爷,所以我也要杀你!"

    就是这种仇恨,竟使得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人世间为什么要有这种可怕的仇恨,为什么要将这种仇恨培植在一个孩子的心里?

    傅红雪自己心里的仇恨,岂非也正是这样子培养出来的!

    这孩子今日若不死,他日长大之后,岂非也要变得和傅红雪一样!

    这些问题有谁能解释?

    鬼头刀在太阳下闪着光。是挨他这一刀,还是杀了他?假如换了万世遗,这根本就不成问题,他可以闪避,可以抓住这孩子抛出三丈外,甚至可以根本不管这些人,扬长而去。

    但傅红雪却不行,他的思想是固执而偏激的,他想一个问题时,往往一下子就钻到牛角尖里。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想索性挨了这一刀,索性死在这里。

    那么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岂非立刻就能全都解决。

    但就在这时,这孩子突然惨叫一声,仰天跌倒,手里的刀已飞出,咽喉上却有一股鲜血溅出来,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柄短刀正插在他咽喉上。没有人看见这柄刀是哪里来的,所有的人都在注意着这孩子手里的那柄鬼头大刀!

    既然没有人看到这柄短刀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它当然是傅红雪发出来的。这孩子最多不过才十岁,这脸色苍白的跛子竟能忍心下这种毒手!

    人丛中已不禁发出一阵愤怒的声音。

    那长身玉立的少妇,已尖叫着狂奔了出来。她的丈夫手里挥着大刀,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喉咙里像野兽般的怒吼着。

    所有穿白麻衣、扎着白麻中的人,也已全都怒吼着冲了出去。

    他们的吼声听起来就像是郁云中的雷。他们冲出来时,看来就是一阵白色的怒涛。他们已决定死在这里,宁愿死尽死绝。那孩子的血,已将他们心里的悲哀和愤怒,全都火焰般燃烧了起来。

    傅红雪却已怔在那里,看着这孩子咽喉上的短刀。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柄刀是哪里来的。

    这情况就和那天在李马虎的店里一样,突然有柄刀飞来,钉在李马虎的手臂上。

    万世遗!难道是万世遗?

    郭威手里挥着刀,怒吼道:"你既然连这孩子都能杀,为什么还不拔你的刀?"傅红雪忍不住道:"这孩子不是我杀的!"

    郭威狂笑,道:"杀了人还不敢承认?想不到杨常风的儿子竟是个说谎的懦夫。""我绝不能让他死了后还受人侮辱!"

    傅红雪突也狂叫。他的刀已出鞘。

    刀鞘漆黑,但刀光却是雪亮的,就像是闪电。

    刀光飞出,鲜血已溅出。

    血花像烟火一般,在他面前散开。

    他已看不见别的,只能看得见血。

    血岂非正象征着仇恨?

    他仿佛已回到十九年前,仿佛已变成了他父亲的化身!

    飞溅出的血,仿佛就是梅花。这里就是梅花庵。

    这些人就是那些已将自家满门杀尽了的凶手刺客!

    他们要他死!

    没有选择!已不必选择!

    闪电般的刀光,匹练般的飞舞。

    没有刀与刀相击的声音,没有人能架住他的刀。

    只有惨呼声、尖叫声、刀砍在血肉上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每一种声音都足以令人听了魂飞胆碎,每一种声音都令人忍不住要呕吐。

    但傅红雪自己却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却是从他心里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