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酒葫芦,正准备腾空而起,却感觉到葫芦中的青儿在微微抖动,酒道士却知道,这不是抖动,而是一种示警的声音,同时,一种荡人心魂的悸压感传遍全身。低声道:诸位敢紧进舱,有不得了的邪物往这个方向来了,苏旷三人听酒道士说得如此郑重,好像如逢大敌般,急忙拉着铁螺儿,钻进船舱里,一动也不动。酒道士却在船头盘膝坐下,严阵以待,连江边礁石上的那群鬼物也顾不上,吩咐船尾的艄公,轻轻向前划动,没有了迷魂音的控制,那艄公已然清醒,挥动着浆舵,小心前行,不多会儿,酒道士听到头顶有微风响动,心道:来了。下一刻,只觉有物从头上经过,横插整个江面,向右下方驶去,酒道士心说,却不是冲着我等来的,抬头望去,只见两个鬼物,前后各一,正抬着一口巨大的铜棺向前飞行,酒道士不知道铜棺中是什么东西,但却清晰地感觉到,刚刚那股诡异莫名的悸压感正是从那铜棺中传出,正想循踪摄影,尾随而去,看看是何方鬼踪。却一转念,不妥,休说此地仍乃是险恶之地,我一去那三个公子哥就失去了主心骨,螺儿也在船上,万一出了啥事,就不妙了。再说,那股悸压感太过强烈,实是生平从所未遇,如果所料不错,应是鬼王级别的鬼物驾巡此地,追踪过去,实在大有风险,一旦被发现,能否全身而退还存有疑问。但如此放纵它们离开,实违酒道士本性。想了一下,不如这样罢。一时间有了个计较。
酒道士一拍天灵盖,呼一声:元神出窍转眼间,一个和酒道士一模一样,但只有拳头大小的虚幻透明身影从酒道士泥丸宫内破体而出,心道:去追踪一番也好,看看是何方妖邪,做甚图谋。三妖星现,动荡已始,天道破乱,正未必克邪,唯有知已知彼,方为上道。神念一动,又将元神留下三分,回归体内,心道:就算有一般的邪物降临此地,也可保众人无忧了。其余的七分元神骤起,恍若惊鸿般,如雾似电,急速向那二妖抬棺的方向行去,下方的景物好像梦幻般变化,几近瞬移,没有了肉身的负担,速度比前夜酒道士驭使青光两翼剑逃遁时又快了不少,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赶上了那铜棺,酒道士不敢逼得太近,堪堪于其后约一百丈远的地方,与那铜棺并速而行,又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忽然,酒道士感觉到下方的景物有些眼熟,噫,这不是康平郡治下的史家庄吗。难道,这铜棺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却见那铜棺行经过史家庄上空,丝毫不加停留,直直往前飞去。
下一刻,进入到一片绵延大山中,速度却渐渐缓了下来,像是在找寻什么,陡地,铜棺在一处十分幽凉荒寂的隐秘山谷上空定住,随即盘旋降落,没入到下方的森森林谷中,酒道士的元神也自后方百丈处缓缓下落,睥见不远的一株大树丫上有个鸟巢,随即一个闪身,轻巧地进入那鸟巢中,透过那稀疏的草叶间隙,却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竟然一个猛子扎进鬼窝了,却只见不大的山谷中,漫山遍野皆是鬼物,野地里,山石上,樵棘丛中,蛇鼠穴内,一眼望去,尽是鬼影瞳瞳,遮莫万数有余,连自家元神所处的这株大树下,都围有四个长舌鬼,好在元神无形无质,它们却是难以发现,酒道士四下里瞧,啧啧,还真是不得了,这鬼地方的鬼不仅数量多,花样还不少,随眼看去,便有那大头鬼,吊死鬼,獠牙鬼,青魑,红毛僵尸,无面魃。更有那无头行尸,鬼魂幽灵在其中穿梭游走,或三三两两而聚,或十几百数抱成一团,而在山谷中的一块空地上,此处林木稀疏,搭有一个高台,高台下的鬼物,却不似别处,排列得整整齐齐,好像人间的军队一般,皆白衣白帽,面色惨白,双目失神无瞳,清一色的白衣女鬼,高台上有几个鬼物静立,凝目看着那从高空中缓缓降落的铜棺,砰的一下,震得木制的高台咯咯乱响。忽然,酒道士噫了一下,那曾经与自己打个交道的无头女鬼也在其内,这几个鬼物站位井然有序,很显然是以中间那位为首,酒道士定睛瞧去,却见那鬼物媚眼妖娆,风情无限,周身打扮,好似一个皇宫内院的妃子娘娘。双目跳动间,竟有朵朵碧青色的冥光,有如实质般,从其内射出,酒道士大惊道:竟然是怨灵,鬼物中万年难得一见的怨灵,心想这鬼物生前不知遭受过什么惨绝人寰的折磨,才能聚怨成灵,正思忖间,却只见那娘娘模样般的鬼物走近棺材,拜伏下去,弟子九玄,率领九玄庵下众徒子徒孙,拜见主人。过得良久,只听得从铜棺内发出一个好似源自九幽极深之处的寒颤声道:九玄,血魄精准备得怎么样了,启禀主人,八十一颗血魄精已经准备就绪,一招手,手下的一名鬼奴飘然上台,献上一个壶状大小的玉瓶,那玉瓶通体为半透明颜色,隐约可见有不少的圆形物丸在其中碰撞跳跃,很好,那寒颤声继道:鬼大,给我呈上来,先前抬棺二鬼中前面的一位应声道:是,大王。用鬼爪捧起那玉瓶,走向铜棺,转瞬间回身过来,手中的玉瓶早已消失不见,这鬼大生得面目狰狞,面目依稀和那在史家庄被五雷正天法毁去的鬼四有些相似,却比它要壮实得多,身材也高了一个头不止,九玄娘娘手下的鬼三一见,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那鬼大点点头道:嗯,怎么不见鬼四,它,四弟它,鬼三哽咽道:四弟已是形神俱灭了,什么,呜嗷――只听得一声嚎叫,鬼大怒吼道:丝毫不顾忌旁边的九玄娘娘,它是怎么死的,难道是因为,说到这,一双鬼眼狠狠地向无头女鬼盯去,白毛鬼心中一突,后退一步道:这,这可不关我的事,确然如此,大哥,四弟的死不关这白毛鬼的事,它是在史家庄炼取血魄精时被一玄门中人的五雷正天法所杀,酒道士在树上听得真切,哎哟哟,还真不得了,无意间结下这等梁子,却丝毫不将这鬼物四兄弟放在眼里。
鬼大继续寒声道:四弟可知那玄门中人是什么来历,这个却是难了,那鬼三道:我们当时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瞧见,鬼大森然道:办法总是有的,待此间事情一了,我们众兄弟前去查看,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都要将之噬魂削骨,方消我心头之恨。这鬼物四兄弟从小一起修炼成长,在魑魅魍魉的鬼域世界相依为命,彼此间的感情实是深得不得了。九玄娘娘沉声道:鬼大,你们几兄弟的私事且先放一边,我们还有大事要办,是,娘娘,鬼大应声道,退了开去。随后,九玄娘娘转首向铜棺道:主人,可以开始了吗。那寒颤声音道:再等等吧,七巧她们几个马上就要到了,是吗九玄娘娘的声音略带惊喜,是月儿她们,这可好极,却有甲子光阴不见了。说到此处,九玄娘娘又复以往清冷声音,主人,在此之前,我还要向您禀示一件事情,说吧,那寒颤声不带一丝感情。九玄娘娘继道:龙蕊玉匙已然现形人间,寒颤声好像甫闻一个重大至极的消息,声音陡然间高了八度,惊道:这事情非同小可,可不能作假,你确定是龙蕊玉匙,九玄娘娘道:是我手下的一名鬼魅亲眼所见,一招手,那无头女鬼上前一步,白毛,把你发现这龙蕊玉匙的经过再详细向主人述禀一遍。是,那无头女鬼应道:于是就从大王洲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孤崖塔,那位青年书生手持两把菜刀冲上,被自己钳住脖子,其挣扎间,自己的指爪被其身上所佩之物所伤。仔细观之,却是一黝黑无光,长短约七寸有余,虬龙形状雕刻,龙爪呈匙形的玉佩,和娘娘曾描述过的龙蕊玉匙形貌一般无二。是吗,那寒颤声淡淡道,照你所述,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当时你却为何未能将龙蕊玉匙抢夺过来,白毛鬼听得那声音有不悦之意,神情大恐,大王请息怒,且容小婢一一道来,后来正当我将要击杀那书生,抢夺玉佩之际,一道青光袭来,削断我右首半边鬼爪,尔后化为一斗大剑刃,将那书生救走,青光小剑,化为光刃,那寒声自语道:你再仔细描述一下那剑的模样。是,大王,白毛鬼继道:那柄小剑在切掉我指爪的一刻曾停了下来,当时奴婢见到的是一柄薄如蝉翼,通体闪耀青光,亮如秋水的半尺小剑,薄如蝉翼,闪耀青光,玄门中人的许多护体飞剑都有这个特点,倒是有些难猜了,心知那种飞剑来去如电,也没责问白毛鬼为何没追踪下去。
然那无头女鬼又继续道:这柄小剑救人后,却并未飞多远,速度也不快,进入到百丈外的一座铁塔内,当时小婢率手下众行尸循踪而至,这塔的入口却突然闭合,小婢偕众手下用尽手段,也不能损其塔身分毫。绝对不是凡间之塔。而且此塔出现突兀,小婢时常夜经此处,都没有发现过。哦,那寒声道:这样却容易猜测一些了,青光小剑,法器宝塔,突然间大笑一声,鬼大,你也不用费心猜测了,你的仇人我已给你找出来,那鬼大一听大喜,急忙向前,跪伏道:还请大王明示,那寒颤声道:你的兄弟刚才不是说你四弟是在史家庄为玄门中人的五雷正天法所灭,是的,大王,那寒声又道:这史家庄正是位于这九玄山下不远处,和那白毛鬼出没的大王洲距离相隔也无多远,皆属于沧州治下的康平郡,距离如此之近,而事发时间也是如此紧凑,可以肯定那五雷正天法,青色小剑,宝器铁塔应为一人所有,酒道士在树丫巢中闻言,不由得甚是气愤,猜,猜,猜你妈的大西瓜,道爷我大半夜飞遁,行程不下万余里,鬼才晓得又飞回这劳什子的史家庄附近,你以为我想啊,正自郁闷间,寒颤声继续道:综合所见,那一定就是我鬼王宗誓要斩除的玄门人物之一――酒鬼老道。是他,此话一出。台下众多鬼物顿时嗬嗬有声,各种不同的鬼脸上皆现出一副悲愤莫名的样子,纷纷嚷道:大王,一定要撕了他,用他的魂魄来点天灯。这几百年来,毁在他手中的鬼门同道不知有多少,鬼物四兄弟中的三位更是双目含泪,感谢大王告之,我们几兄弟就算上天入地,也定要将这老酒鬼挫骨扬灰不可,寒颤声道:不要莽撞,鬼大,这铜棺中物念及鬼大鬼二兄弟在北氓山的扶持之功,对他却没有对待其他鬼物的那种威压,语音中隐然有一丝眷顾之意,别说你们几个,就是九玄,七巧她们,在这酒鬼手中也不一定讨得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