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俔不明白,这个年幼时就不惧怕狼群不畏生死,面对强大的铁木真都能慷慨陈词毫无畏惧的女子,怎么自卑了起来,就能谦卑地低到尘埃里。
其实面对哈屯,李俔才是要感到自卑的人,自卑到面对矛盾而选择逃避,面对蒙古兵奸杀小荣选择了懦弱,甚至到鸡院也不敢暴露真实的身份,甚至于不敢告诉哈屯,他就是夺取哈屯处子之身的人,他怕哈屯会轻视他,因为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夜荒唐的后果。
哈屯说:“我还有个请求,希望王爷能够帮助。”
李俔说:“但说无妨,李俔无有不从。”
哈屯说:“我希望王爷能帮我打听麦足的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总是放心不下。”
李俔心里一阵的发酸,原来她时时惦记这个青梅竹马的男人。李俔说:“我已经在夏洛思城留下了口信,倘若他还活着,必然会找到这里。”
哈屯终日无所事事,很是无聊,每日锦衣玉食,小亭边看花逗鱼,神仙一般的日子,就是有些忐忑不安。非亲非故,被李俔这样养着,这算是怎么回事呢?怎么也说不过去。
哈屯心里想,下次见到李俔,说什么也要问个清楚,要嘛让她做婢女,要嘛干脆就放她出去,让她自身自灭好了。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李俔却一次也没有来,或者是早把自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下女梅儿从远处走来叫道:“姑娘,该吃饭了。”
紫薇堂派了两个下女来,一个叫做小清,年纪尚幼,另一个就是这个梅儿,聪慧伶俐,很讨人喜欢,平日多是她在哈屯身边侍候。又是吃饭,哈屯心里想,都快成了饭桶,面对那些鸡鸭鱼肉,看着就恶心。
哈屯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养成了挑三拣四的毛病,凭什么呀?自己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客人,有什么资格耍大小姐脾气。哈屯懒懒的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说道:“我不饿,倒是又犯困了,我还是先去睡觉吧。”
梅儿说:“姑娘最近总是爱睡觉,莫非是生病呢?”
哈屯笑道:“我生来就爱睡觉,我觉得睡觉是最幸福的事了,要说是生病,我倒愿意生这个富贵病。”
“我觉得姑娘够幸福的了,瞧王爷对妳多好,多少女人想住这紫薇堂,王爷都没答应,姑娘一来,就给姑娘住了。”
“这紫薇堂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紫薇堂是王爷的旧居,王爷看重的很。只是既然王爷这般看重姑娘,怎么不来看望姑娘呢?倒像是忘了的样子,不如我去请王爷过来?”
哈屯说:“千万不要,我不是他的妾室。”
梅儿笑道:“姑娘说笑了,不是妾室,他怎么会带妳回来呢?”
“真的不是,我只是他的客人。”
梅儿若有所思:“啊哦,我说了,难怪王爷不让姑娘妳侍寝。”
忽然梅儿叫道:“王爷来了,不用去请了。”
哈屯扭脸一看,果然见李俔缓步走来。李俔的心里很矛盾,既想每天来看哈屯,又怕见了不知道说什么,所谓的暧昧,就是这种状态吧。虽然是很久没有来,但他却是时时了解哈屯的情况。算算一个多月了,再去看她一次,理由上也说得过去,李俔想不到自己去看一个女人,还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真是笑话。
李俔笑吟吟问道:“哈屯姑娘近来可好?”
哈屯欠身:“谢王爷关心,我很好。”
梅儿在一旁说道:“姑娘就是嗜睡,最近胃口也不好,吃饭也不多,浑身无力的样子。”
李俔说:“那还不告诉我?赶紧去叫大夫来。”
哈屯急忙的说道:“不必麻烦,我没有病。”
李俔催促着梅儿:“还不赶快去。”
梅儿一溜烟去了,李俔静静地凝视着哈屯美丽的略带倦容的脸,关心地说:“是我照顾不周吗?还是妳的心有所牵挂?”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俔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隐隐的妒意。所谓的为伊消得人憔悴,是不是她心里的病因呢?哈屯无语回答,一时间静悄悄,只有鱼儿撩动水花的声音,大夫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李俔说道:“快给她瞧瞧,看是哪里不舒服。”
大夫给哈屯搭上了脉,半晌,对梅儿说道:“请去端碗水来。”梅儿连忙去了。
李俔问道:“如何?”
大夫说:“恭喜王爷,这位夫人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大夫是王府里的老人了,懂得分寸,故此把梅儿支开了。李俔一下子大脑空白,哈屯也惊住了,半晌,李俔对大夫问道:“胎象可稳定?”
大夫回答:“夫人身体健壮,胎儿稳固,必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李俔说:“你下去吧,随时来为夫人诊脉,此事不得对第二个人说。”
大夫回答:“王爷放心。”收拾药箱退下。
李俔沉思了半晌,对哈屯说:“妳预备怎么打算?”
哈屯还没反应过来,以手轻抚腹部,心里的感觉很奇妙。一个幼小的生命在身体里生根发芽,是自己血肉相连的亲骨肉,自己在世上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一种幸福伟大的愉悦在哈屯心间升腾。
哈屯忽然向着李俔跪下,李俔慌忙地搀扶:“有话好说,姑娘何必如此。”
哈屯说:“求王爷关照,让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李俔:“可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实在是不好开口。
“事到如今,我索性对王爷实说了吧,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一次普珠把我骗到她那里,给我喝下了迷药,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我糟蹋了一夜,失去了处子之身。”
李俔喉咙发紧,声音有些沙哑:“可知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哈屯说:“我早上醒来,发现就在她房间隔壁,她端了一碗药给我喝,被我一怒之下打翻。我曾经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是故意要破了我的身子,好使麦足哥哥不肯为我赎身,她嫉妒麦足哥哥对我好。”
“那么之后,”李俔有些艰难地说:“妳有没有再见到麦足?”
哈屯:“直到两天后,蒙古兵来犯,麦足哥哥来救我和小荣逃命,我才又见到他,想不到从此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我和麦足虽是青梅竹马,却是清清白白的,从无半分苟且。”
“妳可怨恨那使妳怀孕的人?”
“我不怨恨,反而很感激他。”
李俔感到很意外,有些惊喜:“为何?”
“他给了我这个孩子,也是我和他命中注定的缘份。我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孩子。”哈屯说着,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李俔百感交集,正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却看见梅儿端了一碗水来到面前。
梅儿说:“怎么大夫走呢?姑娘怎么呢?”
哈屯正想回答,李俔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疲乏了,妳要好好照顾着。”
回头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哈屯说:“回头我再来看妳。”
李俔惊喜交加,离开了紫薇堂。喜的是,哈屯对那使她怀孕的人并无恨意,使他很是安慰。惊的是,一夜风流,竟然做了父亲,棘手的是,身为皇族,他已经违反了祖宗家法。
哈屯的父亲不是党项族,她的母亲不是汉族不是鲜卑族,而是蒙古族,她身上有着西夏国最仇视的蒙古族血统。很多年以前,西夏国并没有这样仇视蒙古族,随着蒙古的壮大,近二十年来,西夏国一直遭受蒙古欺辱,战火不断,有无数的西夏国百姓与士兵死于蒙古人之手,其中还包括前太子李德任。
倘若是有人知道哈屯腹中是他的骨肉,只怕是孩子还未落地,就要夭折在母腹了。李俔打了个寒颤,他彷佛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景象。幸好刚才没有一时冲动,说出实情,这个秘密,只能拦在自己肚里。
可是怀孕是掩不住的,怎么办呢?只好编个瞎话,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再说。李俔在心里纠结,想了几十个主意,就是不肯去想让哈屯打掉这个孩子。李俔对于哈屯肚里的孩子,那是她和他的骨肉,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舐犊情深的感觉。看到哈屯幸福地用手轻抚腹部,他甚至有种也去摸一摸的冲动,这个孩子让她如此幸福,就算是让他用巨大的苦痛去交换,他也愿意承受。
正在苦思冥想,冯五从外面进来说道:“王爷,有个叫麦足的人求见。”
麦足?李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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