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里突然一黑,在眼睛还来不及分辨黑暗,光线又照进了眼睛,眼前的景色却完全变了,就仿佛眼皮在一闭一睁之间变了场魔术。车厢和整列火车不见了,变成了长长的月台。芈承中茫然地站在空旷的月台上,一只手作怀抱状,但怀中的芈兰已不在了。芈承中环顾四周,嘶哑地大声叫着兰兰。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干瘦的身材在沉沉的苍穹下簌簌颤抖。一辆中巴开上站台,童豆和他的四个徒弟下了车。
芈承中对来人毫无反应,他远眺着。长长的两根铁轨闪着银光,笔直地指着前面,消失在天边的一个焦点上。
童豆嘴巴一咧,变成了一副谄媚的笑态,“芈师傅,龙老板要我用车子接你回去。他是真心请你去为他开车。”
“去做梦吧!”芈承中干瘪的手向童豆抓去,“还我兰兰!”
童豆吓得退开好几步才说:“这不干我事,是刘处长把芈兰请去的。你放心吧,只要你为龙老板做事,龙老板一定会给你面子,请刘处长他们善待芈兰的。”
“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这算不上威胁,是为你考虑!”
“那我多谢他了!”芈承中说着跳下站台,顺着铁路向前走去。
童豆想去拉他,可又不敢,远远地问:“芈师傅,你要去哪里?”
“去找芈兰!”
“你找不到的!”
“这不用你操心了!”芈承中走得很快,他不想跟这些人多纠缠。
童豆呆呆地站在月台上,直到芈承中走远了,他才挥挥手,跟徒弟们说:“我们回吧!”
翟星问:“师傅,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让他走又能怎么样,你打得过他吗?”
“龙老板要怪我们不尽心的!”
童豆笑说:“这你不用操心。这条路是走不到头的。芈老头迟早要走回来的!”
翟星问:“怎么可能呢,火车不是开过去了吗?”
“扮神弄鬼的事我怎么知道?”童豆绷着脸说,“这种话问我可以,可千万不要问老板,不然你们要倒血霉的!”
四个徒弟噤若寒蝉,再不问一句。
童豆率领他们坐车走了。站台上是一片死寂。
隐形的飞天泡泡跟着芈承中到了站台上。芈承中跳下站台走了很久,飞天泡泡却停在站台上一动不动。
欧亚一直不放心地盯着芈承中,生怕他突然消失。
芈承中一直不断的走,在欧亚眼中他一步也没有走远。看着芈承中走在铁路上,就好像他在跑步机上周而复始地行走。
欧亚加快了跟踪的速度,就像倒电影放映的片带。带子哗哗地飞转,芈承中的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双脚连成了一片,看不清脚了,只剩下了模糊的上身在上下耸动。随着时间的加速,镜表显示的时间从五月九日、十日,过得越来越快。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日子已经逼近了现实时间,六月十一日○点,速度突然慢了下来。随着中午的临近,时间更慢了,芈承中后来几乎是停了下来,半天也迈不出一脚。镜表上天蓝的颜色越来越淡。
欧亚突然醒悟,他们的跟踪快到头了。对这个结果他惊愕极了,这说明芈承中已经不吃不喝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太不科学了!
这前边的路还有多长?芈承中能走出去吗?难道这条路真的是没有尽头吗?
看着芈承中不屈不挠不停地行走,他一定坚信这条路是能走出去的?
但这还要走多久呢?
随着最后一秒钟的到来,芈承中已经停止不动了。
路还没有走到头,跟踪已经走到头了!
欧亚与时香和鲁少林三人走出了飞天泡泡。站在月台上,他们目力所及还能看得到芈承中。他还在不知疲倦地行走,他们的心痛得紧缩起来。他们跟踪的时间化了不到一个小时,而芈承中已整整走了一个多月。
欧亚问两个同伴:“我们怎么办?”
“我们去追!”已经憋了近一个小时没有说话的鲁少林终于爆发了,“我要去把爸爸接回来,再想办法去救芈兰!”
欧亚与时香惊喜地对视了一眼。欧亚问:“你什么时候认爸爸了?”
鲁少林也不掩饰,检讨说:“是我不懂事,小看他了。他是我最好的爸爸,之一!”
时香笑了他一句:“你有几个爸爸啊,还之一,之二!”
欧亚当机立断,“我们闲话不说,快追!”
鲁少林与时香都返身往飞天泡泡走。欧亚拦住他们,说:“泡泡进不去的,只有跟着芈承中走进去!”
时香与鲁少林均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欧亚,不知欧亚说的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欧亚也不做解释,跳下站台。鲁少林跟着跳了下来。时香迟疑了一下,也跳了下来。欧亚赶紧扶了她一把,关心地说:“不要害怕。”
“谁害怕了?”时香不高兴地甩开欧亚的手。
“咦,我爸呢?”鲁少林叫了起来。
他们一起向铁路线的尽头看去,刚才还清晰可见的芈承中现在已经不见了。
“我们快走!”欧亚拉着时香就跑了起来。他一只手向前伸着,似乎是预防撞到一面墙可以有个缓冲。
鲁少林本来想撒开腿跑在前边,见欧亚如此小心,也便耐下性子,跟在欧亚与时香的身后跑了起来。
他们一阵急跑,时香首先喘气不匀了,改成了慢跑。跑了近一个小时,他们口干舌燥,速度慢了下来。
鲁少林着急地说:“还是没有看到我爸!”
欧亚已经放开了时香,匀速地摆动双手慢跑起来。整体道床平平整整的,上面没有一粒道碴,要是铺上一层塑胶,那效果不会比跑道差。
欧亚退后一步,和鲁少林并排跑着,解释说:“你爸爸比我们早出发了一个月,他早走到我们前边去了,你怎么能看得到他呢?”
鲁少林说:“刚才我们还不是看得他吗,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跟你打个比方吧。假如我们身前有个很大的肥皂泡,你爸爸走在泡泡上,他走得再快,再远,你不是还看得到吗?”
“怎么又不见了呢?”
“因为我们也跑到泡泡上来了!”
鲁少林惊奇地回头看了一下,果然,他看到了站台。他跑了这么久,那站台似乎一直在身后跟着。
时香也回头看了看站台,问欧亚:“你说我们也跑到泡泡上来了,我们看不到芈承中,是因为他提前出发,早跑得没了影子。难道这个泡泡有这么大?”
欧亚说:“开始时,我也以为封锁我们的壁障,跟飞天泡泡一样,只是薄薄的一层。但芈承中带我们走进了这层壁障,我才发现这是个时空壁障。”
时香与鲁少林没有出声,他们被欧亚弄糊涂了,不知他在说什么,也无从发问。
欧亚接着解释说:“这时空壁障,它的意思是两个时空之间的隔离层。这透明的壁障很薄,就好像它是个肥皂泡,看起来只要稍微一捅它就破了。实际上相反。换一种说法,把时空壁障的词序颠倒过来,说成壁障时空。你们是不是好理解了?”
“哦。”时香又问:“你是说这壁障本身就是个时空,它很大,并不像外面所看到的那么薄。我的理解对吗?”
“对极了!”欧亚不由得夸赞了一句。时香并不像他以前所认为的胆怯和柔弱。她跑在前面,步伐匀称有力,不见丝毫的疲乏之态。
鲁少林急了,摧着时香,“你倒是跑快一点呀,像个蜗牛爬似的!”
时香快步跑起来。欧亚和鲁少林跟着跑了一段。开始,鲁少林还跟得上。渐渐他跟不上了。
“你们慢一点好吧!”鲁少林呼呼喘着气,问:“你们吃什么补药了?”
时香把速度降低了一点,反问道:“你不就是一副补药?”
欧亚说:“你就不要笑他了。他体型大,消耗也大,持久力不如我们。”
鲁少林问:“我们这种跑法,还要多久才能追上?”
“你一小时跑几公里?”
鲁少林默默计算。芈承中比他们早出发整整一个月零二天。以每小时走五公里计算,芈承中不吃不喝已经走了四千多公里。我们每小时跑二十公里计算,也要跑上十天才能追上他。如果再遇上点麻烦,困难就更大了。
他们噼啪噼啪跑了很久。欧亚和鲁少林并排跑在一起,问:“你在想什么?”
鲁少林说:“我一定会跟着你跑到底。”
鲁少林说得有点悲怆。
时香问:“欧亚,我们这样追上十天半个月,芈承中还会在前面等着我们吗?”
“有这个可能。”
“要是他已经走出去了,我们不是傻追吗?”
“一切皆有可能。”
时香问:“他要是直的走了,你还追吗?”
“追!”时香不等欧亚回答,抢着替他回答说:“不是不可能,就看我们做了没有。”
时香说完咯咯咯笑起来,问:“你就没有一个加快追赶速度的办法吗?”
“火车来了!”鲁少林突然叫了起来。
一辆白色的流线型列车高速向他们冲来。
“呜呜!”
司机发现了线路上有人,汽笛惊天动地的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