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爷爷濒临崩溃,乌青的眼下全是纵横的泪痕。
“二小,你杀了我吧,方子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被称作二小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祁爷爷的二儿子,他挥拳就要打人。
牧晨怒吼一声:“住手”
他动作很快,扭住男人的手。
可男人身体强壮,牧晨再怎么说也是个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
我眼睁睁地看着牧晨被甩开,后背重重地撞在斑驳的墙壁上,表情痛楚。
祁爷爷被推搡着紧贴在笼子上,男人力气很大,祁爷爷呼吸困难,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没想到那么多,冲上去,抄起近手边儿的锄头抡出去。
一声闷响过后,男人额头被我砸开一道伤口,流了不少血出来。
他面容狰狞,放开祁爷爷,奔着我来,“小杂种,看我怎么弄死你”
男人脸大的巴掌扇过来,我躲过去,后衣领却被对方提起。
这个男人很强壮,一只手就让我的双脚脱离地面。
窒息般的痛苦袭来,余光瞥到安兴冲进人群。
安兴身子瘦弱,男人一拳下去,他的嘴角就流了血。
安兴每次受伤,都好像伤在我的心上。
我去拖住男人,他的巴掌再次扇下来。
牧晨猛地冲上前,一脚踢在对方腰上。
男人痛叫,倒在地上。
牧晨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双目发红,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发狠不断踢打脚下的男人,“不许你伤害冉冉,不许你伤害她”
我两只手抚摸着喉咙,诧异地看着近乎发狂的牧晨。
他到底怎么了
“你要是敢伤害她,我就要你死”
牧晨踢向男人的脸,不多时,便有血迹溅上他的鞋子。
安兴不忍看到如此残忍的场景,哆哆嗦嗦地提醒道:“牧晨,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男人再怎么残暴不孝,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祁爷爷别过头去,咬住干瘪的嘴唇,老泪纵横。
我急忙上前阻止牧晨,“好了,不要再打了。”
听到我的话,牧晨猛地回神,脸上暴戾的神情散去,担心地看着我,“冉冉,你没事吧”
我又惊又惑,连连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变得好奇怪”
牧晨经过我的提醒,看向自己。
他衣服完全乱了,脚面上猩红的血迹是那么清晰。
牧晨忽然扶住自己的额头,尴尬地笑了,“哈让你们见笑了,我没事,没事”
他的精神状态让我觉得很担心。
警察很快来了,简单地了解情况。
要不是祁爷爷坚称只是吵架,他的二儿子兴许就被带走了。
“祁爷爷,你晚上住我家吧。”安兴热情地邀请他。
祁爷爷苦笑连连,忙着安慰受到惊吓的狗娃子跟猫娃子们。
刚刚要不是他将狗都关在笼子里,他的二儿子兴许会被咬成残疾,“我没事的,你们都放心回家吧。”
跟我一样,祁爷爷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牧晨。
牧晨的脸色很阴沉,视线不时地瞄向我。
我后脊似被冷风拂过,冰凉之感直往后心上窜。
他今天好奇怪。
忽然,就听牧晨声音低沉,对我说:“冉冉,你能送我一下吗我有些不舒服。”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好。”
祁爷爷也不放心牧晨,嘱托我几句。安兴坚持要留下来陪他,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
热闹的马路上,我跟牧晨一直保持沉默,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鼓起勇气问:“牧晨,你今天有些奇怪。”
牧晨整理了一下连帽衫,抬头看夜色,清澈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大片的阴云,“奇怪吗应该是有点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认真地看着我。
锐利的眼神好像凝为实质,要将我洞穿。
我惶惑地摇摇头,“不知道。”
就是感觉他怪怪的。
牧晨戴上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很低哑,呼吸略重,“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做梦
“你做什么梦了”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梦境让今天的牧晨这么奇怪。
“我梦见了未来。”牧晨的声音很清晰。犹如急雨,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落在耳畔。
我胸口起伏,追问道:“是什么样的未来”
“我的未来你想知道吗”
牧晨转头看我,帽檐下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深邃。
我点点头。
牧晨低声笑了,双手插在口袋里,放慢脚步,“我梦到十年后,我孤独地躺在病床上,为这一生未完成的心愿而懊悔。”
静静听完他的话,我松口气。
据我所知,十年后,牧晨的未来并非像梦境中那样。
他很风光的。
是全市未婚女青年疯狂追求的钻石王老五,又怎么会孤独地躺在病床上
而且,他的身体非常的健康。
这个梦实在荒谬,可笑。
牧晨很认真地转头看向我,“你不信吗”
我摇头,“肯定是你白天想太多了,才会做那样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正常。
牧晨再次看向夜空,声音时远时近,“可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让我毛骨悚然。”
“你想多了。”我再次安慰他。
当时,我并没有把牧晨的话当真。
可没想到,后来
再这之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公交车到站时,牧晨笑着说:“你都不好奇梦里,我的遗憾究竟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随口问了句。
“我的遗憾是是一个人。”
“男人女人”我调皮地笑笑,“不会是男人吧”
“女人。一个让我魂牵梦绕十年的女人。”
“哇,你好痴情。”
公交车上已经响起到站的提示音,后车门缓缓打开。
“梦里面的我对自己说,如果命运能够重来,我绝对不会再留下任何遗憾。”
牧晨在我的目送下,走下公交车。
他朝我挥挥手,深邃的眼睛犹如灯火一样被点亮。
车门关上,我收回视线。
忍不住嘀咕,“牧晨这小子,今天真奇怪。”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带上我妈蒸的包子,去小巷里找祁爷爷。
让我意外的是,刚走进巷子口,抬头就撞见刚走出来的安兴。
他揉揉凌乱的头发,着急忙慌地问我:“我手机没电了,现在几点”
“你昨晚没回去”
出来倒洗脸水的祁爷爷看到我,慈祥地笑了,“昨晚啊,这个叫安兴的小伙子不放心,陪了我一整夜,觉都没睡好。”
我心疼地看着安兴,递给他一个包子,“饿了吧,这是昨晚我妈蒸的,早上起来热过了。”
安兴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最近长了些肉,可课业实在繁重,清秀的脸颊微微有些凹陷,眼圈还很严重。那双好看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清透,就好像澄澈的溪水,一眼见底。
我将包子递给祁爷爷,跟安兴往公交车站走。
“昨晚我担心祁爷爷的儿子回来再找麻烦,毕竟牧晨昨晚把他打得不轻。冉冉,你有镜子吗我没洗脸,好歹要把头发弄整齐。”
“你等等。”我去书包里找镜子。
一个没注意,安兴往前迈了一步,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我回过头来,担心地问他。
安兴皱着眉,都要哭了,他指指自己的鞋说:“我踩狗屎了。”
低头看去,安兴鞋上果然粘着一团。
我嫌弃地推开他,“你去找个地方磕掉吧。”
安兴听我的,往路边的台阶上走,走出去没几步,迎面一辆车驶过来。右边车轱辘轧进水坑,激起大片的污水。
我低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安兴被浇了一身的脏水。
轿车驶过,还传来一阵讥笑声。
安兴的身影静止不动,就好像一尊雕塑一样。
我走上前,就见从安兴的裤腿上,不断地往下滴脏水,身上湿了大半,脸上也溅了好多的泥点子。
“安兴,你、你没事儿吧”
“有事儿。”
我心想,日记本上也没写他今天这么倒霉啊
肯定是因为我对现状做出修改,安兴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现在要怎么办这样去学校的话”安兴摇摇头,没敢继续想象下去。
我看看周围,视线落在一个偌大的招牌上。
巧的是,距离我们十数米远的地方,就有家快捷酒店。
我拉上安兴,朝快捷酒店走去,“走,姐带你开房去”
安兴急忙摆脱我的手,我回头看他,脸都红透了。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煞是可爱,我都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白净细腻的脸颊了。
“不、不去开房。”
安兴缩手缩脚,一步步后退。
我大步向前,再次紧紧拉住他,使用蛮力将他往酒店的方向拉,“你这副样子,要怎么去学校啊还不如去开个房,先把自己洗干净”
“那我回家好了”安兴声音发紧,还在努力抗争。
“你怎么回家,走回去公交车也不能坐,路上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
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安兴终于屈服了。
他红着一张脸,跟我走进快捷酒店。
我们俩都穿着校服,前台的人一看见我们,眼神都透出异样。
我则从容地拿出刚办好没多久的身份证,拍到前台上,“开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