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除了一身的红衣和满头的长发,其他地方都跟先前的陈天庆没有太大差别。一样的黢如碳,一样的皮包骨头,一样的皮肤干枯如同枯死的老树。若不是她那一身装扮,还真不容易分辨出她的性别。
她的头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金质首饰,从发簪到耳环再到脖子里挂着的珍珠项链,讲不出的奢华。只是,越是这样,跟她现在干瘪的状态形成的反差就越大,越是让人心寒。你能想象一截枯木桩上面穿上绣花袄,又乱七八糟的挂了一堆珠宝的样子这么说虽然夸张了一些,但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意思了。
看到她的这副模样,陈天庆大吃一惊,失声喊道,怎么会这样他一边喊着,一边飞快的向这边跑了过来,伸手想把我和徐萌身上的铁链先松开。没曾想,他伸手一抓,那条原本得心应手的铁链居然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红衣女人呜的一下冲了过来,桀桀的笑着,露出一口挂满了血丝的白牙,抬手把陈天庆推到了一边,挥舞着两个鸡爪子一样的手掌向我抓了过来。
她这一下,是正对着我的咽喉抓过来的,如果是抓实了,我肯定是活不成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有大力量。情急之下,我伸手用力的在地上一推,连带着徐萌滚向了一旁,看看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噗的一声,那女人的双手插进了地面上的石板中,就跟是一根钢筋插进了豆腐里一样,不费吹灰之力。见此情形,我被惊出一身冷汗,又抱着徐萌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只盼望能离她越远越好。
那女人一击不中,也不停留,抬起脚就踩了过来。好死不死的,我跟徐萌刚好滚到了墙根上,无论如何都避不开她这一下了。按照我的估计,她这一脚踩下来,怎么着也得把我的脊梁骨踩断了,就算是不死,也得当场瘫痪了。
徐萌小脸煞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闭上眼睛等死了。然而,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窝囊气,死到临头,我反倒生出了几分狠劲儿,拼命的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那女人凶猛的来势生生顿住,一道色的闪电缠住了她的脚踝。那女人落在地上,微微一愣,转过身来癫狂的吼叫起来。
嘎吱嘎吱一阵响,我爷爷的尸体从石棺里站了起来。他的左臂只剩下一半,就连袖子也都没有了。不用说也知道,他老人家的那半截胳膊,一定是被那个红衣女人给吃掉了。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爷爷。就算是他变成了僵尸,他也还是我的爷爷。一看到他老人家那副惨状,我心里就跟被刀剜去了一块肉一样,狠狠的抽搐了起来。我喊了一声爷爷,失声痛哭。
对于我的呼唤,我爷爷恍若未闻。他站在石棺里,抬起右手轻轻的抖了一下,那红衣女子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直到此时我才看清,先前缠在红衣女人脚踝上的,不是闪电,而是那一根长在地上的鬼手藤。而鬼手藤的那一头,就握在我爷爷的手心里。
就这样,我爷爷连续的又抖动了几下鬼手藤,把那个红衣女子拉到了石棺跟前。
到了这个时候,那女人也不再挣扎了。她瞪着全是眼白的双眼,恶狠狠的说,张一清,你活着的时候我替你守在这里,死了你还不放过我吗
我爷爷还是没有说话。或许,他的嘴巴里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他只是松开了抓在手里的鬼手藤,跳到了棺材外面。
看到我爷爷的模样,倒在地上的陈天庆微微一愣,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爷爷的右手,迫不及待的说,张叔,你能救救我吗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爷爷一把推开了陈天庆,没理会他,晃晃悠悠的朝我走了过来。他走到墙边,吃力的弯下了腰,脸上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伸手抓住了捆在我身上的锁链。
一道寒气笼罩了我的全身,锁链上燃起了色的火焰,把我爷爷的手掌都给烧着了。他老人家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猛地大喝一声,硬生生把那条锁链从我身上扯了下来。
锁链离体,我噌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胳膊想要把爷爷搀住。没想到,他的行动很灵活,一闪身躲开了,冲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一个洞口走了过去。
走到洞口旁,爷爷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也跟上。我跟徐萌相互看了一眼,跟了上去,就连陈天庆也跟来了。走进洞口的时候,我爷爷停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我亏欠你太多,几辈子都还不完。如今我拿起了锁魂链,就只能留在这里陪着你了。
说完,我爷爷头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们几个钻进了悠长的通道。走了大概有十几米,背后响起了呜呜的风声和女人凄厉的叫喊。那女人喊着说,不要啊张一清,我都已经这样了,你又是何苦呢
顺着通道一直走,没有遇到任何的凶险,轻轻松松就回到了上面的那一层墓室。我爷爷抬手指了指我们下来时的那个盗洞,意思是让我们出去。
我自然是想要带上爷爷一起走的,可是还不等我说话,他老人家就一闪身失去了踪迹。我哭喊着要去找他,却被陈天庆拉住了。他跟我说,那根锁链,是这座冢子里守陵人的法器。不管是谁,只要是把它攥在了手里,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只能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一听这话,我当时就急了,红着眼睛要冲回去。陈天庆也急了,兜头给了我两个耳光,气冲冲的吼道,你也不想想他是为了什么就这么跑回去,你对得起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吗
他这两个耳光,算是彻底的把我打醒了。我擦掉眼泪,转过身子,第一个钻进了那个盗洞。
东方已经有了一抹亮光,冢子上方的密林里,鸟儿在自由的歌唱。不到一夜的功夫,几经波折,恍如隔世,但好歹是出来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将明未明的天空,又回头看了一眼咕隆咚的盗洞,心绪难平。
噗通一声,我在冢子前面跪了下来,对着那个盗洞磕了几个响头,在心里默默的说,爷爷,你看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磕完了头,我站起身来,招呼着徐萌正打算离去,突然看到陈天庆的皮肤了不少,就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会这样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陈天庆的皮肤就又变成了黢的枯树皮。看到他这副模样,即使是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陈天庆抬起胳膊看了看,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干涩的说,看起来,我是离不开这个地方了。说完,他一纵身,扑到了冢子上长着的一棵大槐树上,一阵烟似的失去了踪迹。他说,有时间的话,就带九姑来这里看我吧。
刚开始,我只想找到陈天庆,从九姑手中拿到罗盘,好解开那一团又一团的迷雾。没曾想,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我爷爷顶替了陈天庆的位置,而陈天庆,依旧是走不出这个地方。
我回头看了徐萌一眼,跟她说,走吧。
她扭扭捏捏的看了我一眼,毫无预兆的羞红了脸,深深的低下了头。
怎么啦我身上有古怪这般想着,我低头一看,脸上腾地一下也着起了火来。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上衣破了,裤子也破了,我从头到脚跟只剩下一条内裤没什么区别。而在那个空荡的墓穴里,在石棺旁边,我抱着徐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气氛有些沉闷,有些尴尬。
玉米地里哗哗的响动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骤的脚步声。
王魁带着一群民警赶了过来,把手一挥,大声的喊道:快把这帮盗墓贼都抓起来
我微微一愣,突然有一种骂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