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我说:“我妈快不行了”话还没说话,就呜咽不能语了。
顾叔叔一连说了好几个我知道我知道,“嘻嘻,现代的医学很发达,很多癌症都是可以治愈的,你妈妈的病情,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我知道她是在说安慰我的话,但他的话,却真的让我安心不少。
我在他面前一点也闹不起来,疯狂不起来,哪怕这会心已经痛的要命,我也不想要死不活的,不想他为我担心。
我被顾叔叔牵着来到我妈的病房前,谢家军和谢楠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见我过来,谢楠一下子站了起来,而我却不由自主地往顾叔叔身后躲。
我不想看见谢楠,因为他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起他故意在我妈面前说的那些话,要不是他,我妈也不会被气的吐血了。
“姐,我不是故意的。”
谢楠很委屈地说。
我不想理他,也没有接他的话。谢楠看了顾叔叔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怒。
谢家军还不知道谢楠和我和顾叔叔之间的事情,他心里只惦记我妈的病情,样子很憔悴。我妈晕倒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可见我妈的那些药平时都是由他保管的。我相信谢家军是很在乎我妈的,我妈晕倒,跟谢楠脱不了干系,所以谢家军对谢楠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绕过谢楠走到谢家军跟前,叫他谢叔叔,问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谢家军低垂着脑袋,用双手捂着头:“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就代表我妈还没度过危险期,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妈随时都会离开我我的眼泪哗啦一下子掉了下来,我难过极了,说谢叔叔,我不想我妈离开我。
谢家军一把将我揽在怀里,说不会的,你妈永远不会离开我们的。
我哭的很伤心,满脑子都是我妈那张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沧桑的脸。顾叔叔轻轻拍着我的头,什么也没有再说。
我们在病房外等了很久很久,病房门才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开。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谢叔叔站了起来:“我是李静的丈夫。”
“现在病人胃部大出血,我们医院条件不够,要赶快转到大医院去。”
谢叔叔身子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而我那个时候还不太明白转院意味着什么,我以为医生是叫我们转到更好的医院去,于是我连忙说:“好啊,那赶快转吧。”
谢叔叔双手扶着墙,顾叔叔扶着谢叔叔。
我不明白地问:“谢叔叔怎么了”
顾叔叔为难地看着我:“嘻嘻,你妈可能”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镇上的医院医疗条件比较落后,像那些重症的病人或者需要急救的病人被送到镇医院,医生都会直接告诉病人家属他们那里不接受。而像我妈这样的,医生已经下了三次转院通知书,但由于我昏迷过一次,我妈中途醒来,得知我在这里休息,想等着我醒来时看我一眼,坚决不肯转院,没想到,她还没等到我醒来,就再一次晕了过去。
而这一次,医生又让我们赶紧转院,说再不转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谢叔叔和顾叔叔手忙脚乱地联系市医院,带着我和谢楠赶紧往市医院里赶,但谁也没想到,我妈在半路上就不行了。
我和顾叔叔没坐上急救车,而是提前打车到了市医院,等了很长时间,却只等来了我妈冰冷的尸体。
当我看见我妈被盖上白布抬下来的那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天旋地转,好像自己一下子掉进了无底深渊。
我的眼前一片漆,然后,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悠悠醒来,顾叔叔守在我跟前,没看见谢楠和谢叔叔的身影。
我木讷地盯着天花板,连眼泪也没掉一滴。
顾叔叔拉起我的手,问我:“嘻嘻,你、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我说:“顾叔叔,我哭不出来。”
顾叔叔一把将我拉了起来,害怕地说:“嘻嘻,别这样,你还小,这些事情不该你一个人扛着,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哭吧,来,靠顾叔叔肩膀上好好哭一场。”
我麻木地盯着顾叔叔,觉得他好亲切,但他让我哭,我就是哭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妈都没了,怎么我就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呢。
甚至,我都怀疑刚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我妈根本就没有死,她的脸就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但这一切,都被谢楠的闯入给打破了。
当我看到谢楠推门进来时,我爆发出嘶声力竭的喊声,大叫着让他出去,让他滚出去。
谢楠哭着叫我姐,被谢家军拉着胳膊拽了出去。
即使谢楠走了,我的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息,我克制不住自己总是想起他故意在我妈跟前说的那些话,克制不住地想起我妈在听到那些话之后突然口吐鲜血的样子,更克制不住地想这一次的回家,竟然是我和我妈的永别。
我妈没了,我妈没了,我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
我痛苦地扑进顾叔叔怀里,让他抱紧我,只有他抱紧我的时候,我的心才能好受一点点。顾叔叔现在对我超乎以往的好,他任由我抱着,不管护士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也不管谢叔叔后来对他说:“顾琛,唐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你应该懂得要注意一下了。”
我生怕顾叔叔会因为那些闲言碎语或者谢叔叔的话而拒绝给我拥抱,但他没有,他始终将我抱的紧紧的,给我无尽的安全感。
顾叔叔替我和谢楠向学校里请了十几天的假,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心前所未有的空洞,总觉得好像自己已经没心了。
我木然地参加完我妈的葬礼,木然地被谢家军带回家里。
那个家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我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但我刚一逃走,就被谢叔叔抓回去了,然后谢楠就会缠着我说:“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吧。”
我用“啊啊啊”的尖叫声来回应我对谢楠的讨厌和不接受,我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不想看到谢楠,也不想听见他叫我姐。我甚至不喜欢谢叔叔总是看着我,不喜欢他对着我妈的相片唉声叹气地说是他的不对,他没照顾好我。
我试图从这个家里逃出去,但逃了一次又一次,都被谢叔叔逮到,然后扛了回去。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歇斯底里地喊顾叔叔,喊他来救我。
左邻右舍都说我疯了,说我好好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就是死了个妈嘛,还说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对我妈的感情有这么深
这些话刺的不是我的耳朵,而是我的心。
我妈没了,顾叔叔也不来看我了,我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成了孤儿了。
我痛苦的要命,难过的要命,谁又理解我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蜷缩在暗的角落里,默默流着眼泪。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想念顾叔叔,好像只有他的怀抱,才能治愈我痛的快要裂开的心脏。
几天之后,顾叔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这让我惊喜异常。我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抱着他死死不肯松手。
我听见谢叔叔唉声叹气地说:“顾琛,原本我不想你再见到嘻嘻,不想因为你而毁了她一辈子,但现在看来,只有你才能让她度过这个时期。你要记住,我让你进这个门,是要你怀着对嘻嘻的疼爱,而不是要你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顾叔叔没说话,而是蹲下来,擦干我脸上的泪水,说:“嘻嘻,你怎么不好好吃饭啊,你现在正式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怎么能成”
我摸着肚子说:“顾叔叔,我饿了。”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大概他们都很吃惊,几天几夜不肯好好吃饭的我,居然在见到顾叔叔之后,就喊饿了。
我是真的饿了,顾叔叔没来之前,心里面好像堵了一团东西,根本感觉不到饿,顾叔叔来了之后,那团东西就消失了,饥饿感瞬间包围了我。
谢叔叔弄了一大桌子的菜,我吃的狼吞虎咽。顾叔叔不停地给我夹菜,只要是他夹的,我都会吃的一点都不剩。谢叔叔也给我夹菜,但他夹的菜,我一口都没动。谢叔叔唉声叹气一声,将筷子放下,后来,都是顾叔叔在为我夹菜。
我吃饱喝足之后,顾叔叔带我回房间休息,他轻轻地将门关上,便走了出去。等他走了,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偷偷地往外看。
顾叔叔和谢叔叔面对面坐着,谢叔叔为顾叔叔到了一杯酒,说:“顾琛,我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顾叔叔没说话,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酒杯上。
谢叔叔继续说:“你就不想问我之前为什么不让你再见嘻嘻”
顾叔叔终于张口了,但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说:“让我把嘻嘻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