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他多年羽翼恩泽,我却如此不告而别,如今让他千里迢迢来到西祁,又飘洋过海至此,我亏欠他太多,
“爷爷”千言万语,终究,只剩下一声轻唤,眼一涩,又有眼泪流出来,
“你这孩子,别哭,”苏霍慌了,几步上到前来,想要为我抹泪,抬手看着自己粗呖的手掌,终究是没有凑过来,
他笑了一下道,“倾沐啊,这大喜的日子,你可莫要再哭了,你这一哭,爷爷心里也是有些难受呢,”
顾茯苓也是道,“是啊苏倾沐,你这一哭,我心里也是不舒服呢,”
顾茯苓今日穿了一件宽松的束袖袍子,袍子上坠了不少流苏和花朵,却也遮不住她隆起的肚子,
离开西祁时,她腹中孩儿才两三个月,如今,肚子已是能看出来了,
她亦是西祁人,许也如我一样不见大海,怀着孩子还跨海过来,当真是难为她了,
似是知我所想一般,她笑了一下,
“苏倾沐,咱们是好姐妹,不管如何,能看到你幸福,我很开心,别说是漂洋过海见证你的喜礼,就是让我登山下河,我顾茯苓也做得,”
好茯苓,好姐妹,
我心里暖暖的,眼角又湿,却是赶紧抹掉了泪痕,不哭,我不哭
大家为我而来,我要开开心心的,
略一侧头,我看倒荣子扬,
他今日穿了一件绛蓝色的对襟儿花簇绣袍,叼着一只花径,正抱着肩膀吊儿郎当的靠在一根木柱上,
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他哼了一声,“哼,从小到大喜欢玩幺蛾子,早就知道你鬼主意多,还真是让我猜着了,幸亏小爷我心中早有思量,及时发现了蛛丝马迹,不然,定也会让你的假死给骗了,”
一旁齐岚听不下去了,上前半步道,“苏将军,你可别听他胡说,知道你出事后,他快马加鞭赶回了圣京,守着你灵柩,哭的鼻那是涕一把泪一把的,一直念叨着小时候总欺负你,还说你从边疆回来之前,他还把你藏的酒给偷喝了,趴着棺木就是不松手,三个府丁都没拽开他,”
“哪有,”荣子扬皱眉,“小爷铁战杀场,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你说那些,是根本都没有的事,”
齐岚笑道,“怎么没有,就连来的时候坐船,他为了早点上岸,还颠颠的跑去舵夫那里,一直让人家快点在快点,还跟着上手去掰舵,差点没把舵掰断了,”
“呸,你胡乱说些什么,”
荣子扬脸上荡起两朵可疑的红,“小爷我那是见船夫年纪大了,手脚不灵光,过去帮趁一把,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齐岚点点头,“嗯,那船夫差不多有而立,下巴都有青胡茬子了,也却是年纪大了,”
“你”荣子扬你了半天,一句话丢说不出来,哼了一声,抱起肩膀道,“好男不和女斗,小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是说不过我,”齐岚也是哼了一声,同样抱起肩膀,
我一阵莞尔,
在边疆,只见齐岚穿简甲,偶穿衣裙,也是素色宽袍,
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合襟儿束腰束袖裙,裙琚绣了数朵秋梨花,发被高高盘起,佩三只梨花金簪,耳坠两个小金铛,浅点朱唇施粉,有女儿家的柔情,更多了闺中小姐没有的英气,一眼望去,竟然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爱红妆爱武妆,红颜巾帼傲须眉,
齐岚,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她的衣裙,也是绛蓝色的,与一旁的荣子扬站在一起,火烛摇摆间,竟是有种金玉壁人的感觉,
这两个人,最近,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若他二人真能发展一下
我微微一笑,
我们几个一起长大,虽然,我希望荣子扬能一直惦念着十九公主,但是
逝者已矣,故去之人早已魂归奈何,今生之事,许早就不记得了,留在原地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若有可能
我希望荣子扬能开心点,
无需彻底忘记,只需敞开心扉,
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一不会亏欠任何一个人,弄丢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用更重要的东西最为补偿,
就比如,曾经的我,疯了一样爱着百里天祁,为爱生,为爱痴,也因爱死,
本是以为,这辈子,再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但是偏偏
他把宸哥送给了我
不管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总会有人温柔的你抚平,
不管曾经,痛的多撕心裂肺,总会有人倾其所有,不因你是谁,也不求你什么,在不经意间出现,惊艳着时光,也温暖着整个岁月,
有时候,放过自己,也就成全了自己
窗外罄鼓声鸣,五彩烟花绽放,
轻风吹过,衣阙翩飞,瀑布般的长发微飞动,花香四溢,
烛光摆动,大红囍字耀眼,
铭奇和秋瑾不知何时拉起了手,相互对视微笑,
佘冥和乔瑾亦是双双拉着手,手执花束依偎在一起,
季云常身穿一件月白朗袖束腰的袍子,发束白冠,腰垂暗青芙蓉翡翠佩,眉眼清平,自带一股超然之气,
站在两对璧人中间,他似乎笑了一下,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对,便可不相忆,
愿与君相绝,免生死相思,
鸿雁寄相思,玉壶托冰心,玉梳顺情丝,红豆生南国
“何为情投意合,”
“也许,是青梅竹马吧”
年少种种,慢慢的回荡在眼前,
本以为,此生不会相见,没想到还是见了,
这一日,我为新嫁娘子,他是邀礼宾客,
咫尺一步,天涯海角
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所有人都变了,唯独季云常,似乎还是原本的模样,不争不抢,不焦不燥,站在那里,与你微微一笑,仿能博云见日一般,
可越是这样,我却越是觉得亏欠他,
五年相守,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云常”心里一酸,我刚收回去的泪,竟是又涌到了眼眶,
季云常清平的眉眼似是一,随即,竟是笑了,
从袖中掏出白色棉帕,他信而行至我面前,将帕子放在我手上,“你啊你,好好的,怎是又哭起来了,今日,你可是新嫁娘子,若是再哭,小心会丑的,”
我略是莞尔,接过帕子,攥紧在手,
他笑了一下,“不管之前如何,如今,能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已经很开心了,莫要多有思量,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
一句我很好,包含了太多太多,
若真的很好,又怎会说出来
他又是一笑,将我手里帕子拿过去,未我抹掉眼角的泪,随即将我的手执起,又将轩辕宸的手执起,汇叠在一起,
“既然,你能舍弃一切随他走,可见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过了所有,如此,为兄很是开心,大婚喜礼,没有主婚人怎么行,为兄今日,就自荐而起,为你二人当个主婚证人吧,”
荣子扬虽是喜欢胡闹,却也是个精明人,不待我多说,当即起哄道,“对对,吉时快到了,拜堂拜堂,我还等着喝喜酒呢,一天没吃东西,可是给我饿坏了,我说苏家妹子,你也太能睡了,一睡就是一天,一帮人就在这儿等了你一天,我不管,今天你必须陪我多喝两杯,”
几句话,当即便把气氛调节了起来,齐岚当即笑道,“对对对,今日大喜,大家必须一醉方休,”
苏霍也是乐了,“那还等什么,我老头子,还等着孙婿茶呢,”
众人哈哈一笑,门口鼓乐声又响,轩辕宸弯唇一笑,温柔的道,“小丫头,我们拜堂吧,”
“嗯,”我坚定的一点头,
众人当即将手里花束抛飞,